“哦?”
“前些日子你被人掳走,他在伊歌寻你不着便要往外去,父皇知他心焦,也就没扰他,只随口说了一说。——其实,父皇也是惦记你的。”凤端华瞅了瞅初染。
“是吗?倒是皇上抬爱了,可惜我没能亲自道贺。”初染长睫轻垂,眼边落下一小片暗影,唇边抿起的笑容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
“为了寻你,王爷可先先后后派了不少人,还平白拖了好些日子。可不知怎么的,后来就莫名其妙没了动静,我们还以为是找着了呢,偏筵席上又没瞧见你。”凤端华继续道。
“然后呢?”初染幽幽问了一句,言语中透出一丝迷惘。
昨日,他青衫磊落,茕茕立于廊下,眼睛里是掩不去的倦怠。那双澄澈的瞳仁中,她看见了自己,仍是十六七岁的模样,明净纯粹,稚气未脱。
月华流瓦,相顾无言。转身,却是一阙清婉之音,袅袅荡于园中,那幽僻的角落仿佛瞬间开出大片斑斓,氤氲出沁人心脾的香。
曾有那么一瞬,她以为回到了年少时光,没有忧虑,心怀憧憬。除了哥哥,唯有他能轻易将她带入荼蘼旧梦,睁开眼睛,花开成海。
许是前世种下的蛊,她千百次的逃离,却徒然无功。
凤端华没有放过初染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她就知道,如论如何冷淡如何拒绝,那个男人从来都不曾走出过她的生命。
“父皇问起,他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倒是后来与我对弈时才无意中提到的,说你回了柒澜。”
“然后呢?”初染皱眉。如此说来,他该是前几日便得了消息。
凤端华却是一笑,狡黠地很:“什么然后,就这么一句,可再没别的了。”
什么?!虽然没抱多大指望,可初染的心还是狠狠震了一下,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剜走,然后无声地淌出血来。十五之日,她生命堪危、九死一生,而他,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护她宠她的男人,却如此潇洒从容、无动于衷。黑夜里仅存的那簇火光,终于微弱地失去了颜色,掌心里拼命握住的温暖,湮灭地无影无踪。
慕容,慕容......捂着胸口,她摇着头,又笑又叹。
“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面前华服女子的面容逐渐清晰,朦胧中,初染看见她唇边泛起的微笑,瞳仁璀璨。
“风姑娘先休息吧,我便不打扰了。”凤端华识趣地点头告辞,走了几步,她似是又想起什么来,施施然转头道,“对了,来时父皇留了些补药予我,说是对补气养身极好,回头我让人拿些给你,兴许有些用处。”
初染本要婉拒,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微微点了点头道:“先谢过公主了。”
“用不着,反正我也不怎么吃,留着也是留着。”凤端华笑意微收,“上回醉酒承你照顾,就当还你的。我这人,不爱欠人家东西。”
初染点了点头。似乎这样的凤端华,才是她记忆里的模样,也许真的只是如此,毕竟她是如此骄傲的女子。
应该是多心吧,初染兀自笑了一笑,什么时候,她也像了那个男人,事事都存着戒心,步步算计。
银针仍静静躺在不远处,针尖上的微光竟刺痛了她的眼睛,方才若慢一步,她怕是命丧黄泉了。因为仇恨,那个当日厉声斥骂的爽直女子,终是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那个模样,像极了她。
“姐姐,你不是死了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回来?!”
凤端华怆然的嗔责,梦魇一般在她脑中回环往复。仿佛所有的过错,所有的怨怼,都来源于她的存在,若没有她,一切都会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