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
淳熙三十七年五月二十六,新君继位。
十丈软红,自太和门一路迤逦至正德殿,礼炮轰鸣,唢呐声声。
丹跸冠冕、衮服玉带,毓缡正容肃颜,稳稳步上大殿。
随着司礼监一声“跪——”,众臣纷纷稽首,高呼万岁。
曦凰、栖梧二国国主也遣使送来贺礼,听说凤钦沅更是留有一封密函。
短短一月,朝堂宫室风云剧变,而那场持续了半年之久的“壬戌之变”也被史官抹得一干二净,皇家对外宣称,当今天子不过幼年因病才放于宫外教养。
百姓虽疑,却也不敢多加揣测,只要新君能勤勉仁爱,谁坐那张龙椅与他们并无干系。
文武百官,尤其是庸碌之辈,显然另存了几分心思,总的来说是忧虑大于欢喜。一朝天子一朝臣,毓缡明里没对他们怎么样,可私底下就说难说了,这个男人的手段,他们是见识过的。
秋慕云仍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大权在握,特立独行。有人说,这不过是毓缡暂时安抚权臣的一种手段,待时机成熟定会连根拔起,那些平日嫉恨他的官员更是纷纷在背地里等着看他笑话,稍微胆大一些的便联合上奏弹劾。
君相有隙,众所周知。
然而对于此,毓缡既不驳也不准,有时候仅回以“知道了”三字,弄得众人不明所以。倒是秋慕云,依然自由出入宫禁,偶尔与皇帝有冲突也从未获罪。
“诶,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这日下了早朝,一个大臣实在忍不住,便拉了同部相熟的几位闲聊起来。其中有个素来看不惯秋慕云的更是气恼地“呸”了一声:“也不知这姓秋的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竟将父子二人都哄得服服帖帖。依我看,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咱们谁也比不过他去。”
见他口气酸溜溜的,另外一个忍不住轻嗤:“我说赵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人家如鱼得水那是人家的本事,总好过那些面上一套,背地里却另一套的墙头草。赵大人若有本事,早就做上左相,哪里还能和我们在一块儿扯家长里短。”
这番话,把赵一铭呛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先前起头那个见二人拔剑弩张的模样,忙聪明地岔开话题:“听说当今陛下的生母是毓家女子,而且是先皇亲自带进宫的?”
“那可不,人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呢,先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曾对底下人说‘非卿不娶’,若不是皇后阻挠,这太子妃哪里还能姓颜?!”赵一铭得意洋洋地炫耀着前些天在老宫人那里探来的消息,心情又好。
“是吗?”有人持怀疑态度,“我怎么听说太子大婚之后,对太子妃可是几近独宠。登基两年多才陆续纳了其他妃子?”也是自那时起,这位原先尚有雄心的帝王日渐萎靡,夜夜笙歌。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男人嘛,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颜后也好,那些个娘娘也罢,肚子不争气她说什么都没用。小皇子若是当年没死,能轮得上现在这位吗?”赵一铭不以为然,“我还告诉你们,别看颜后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真遇着大事儿可比谁都明白,这颜家的女人是个个精明。远的不说,咱们就说近的这两个。当年栖梧太子选妃,多少人挤破了头想把闺女送进去,她颜舜华倒好,谁都不要,偏就要嫁东陵王。然后呢,太子谋反被废,东陵王做了皇帝,不用抢,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再来说颜洛嘉,当时人人都对毓家那位落井下石,只有她帮衬着,否则,现在她能安安稳稳当这个太后吗?!”
“嘘,你轻点儿。”旁边那位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警戒地逡巡一圈,确定无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赵一铭见他如此紧张,心中暗暗笑他胆儿小:“你怕什么!太后这会儿还在斋堂礼佛,皇上和秋相估摸着去见使臣,一时半会出不来,其他人差不多都回府了。纵是哪个奴才听了见了,谅他们也不敢说三道四。”
众人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刚才说话那人也不由笑自己多心。
“诶,赵大人刚才说什么使臣?”
这一问,赵一铭愈加得意:“是栖梧那边的,大约是为了联姻一事,听说还是二十多年前定的娃娃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