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以来,除了泠月那一次,毓缡根本没有受过伤。而当时为稳军心,他们又千方百计地瞒住了,即便有人怀疑,也绝不可能摸得这么清楚。
“夫人不善武,但偏生这软剑舞得纯熟,我也是很喜欢的。”
“王都啊......日后姑娘自己看了不就知道了。”
状似无心的话,每每都是恰到好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紫笙,洛城的茶花,真是很漂亮。”喃喃地重复着当日个园之外紫笙所说的话,初染心中怅然。慕容,原来从我进了凤城,入得离宫开始,我便已入你掌中。可为什么那么久,你都不救我?!
“姑娘误会了。”闻言,紫笙急忙否认,角落里一张平静无波的脸,让她觉得心疼。“我其实,并不想瞒你什么的。”侧过身,她轻轻一叹,“我的确受他所托,日前也有过联络,但是彭城之事,他并没有插手,而我,也不知情。”
“你为何如此肯定?暗箭伤人这种事,他不是没有做过。”初染忽的咧嘴笑了,“紫笙,我可以相信你,可是我信不过他。”她不是没有试过,也不是当真铁石心肠。“纵酒有三十六失”,他曾经笑着这样说,然而有一天,他却忘了。
“夭儿,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看着我,却画着他?”
近乎嘶哑的嗓子,一双眼睛,红丝累累。
“风烬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给了你一切,毓缡,在你痛不欲生的时候也肯以血相救。夭儿,我什么都没有,但我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来陪你,陪你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痛,然后一起老。”
她动过心的,可是后来,他竟连她都拿来利用。
“紫笙,我知道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有他的身份地位、家世背景,权欲还有野心,他有他放不下抛不开丢不了的一切。若我真的爱一个人,他是皇帝也好,平民也罢,他长命百岁,亦或病入膏肓,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我不能容许他的欺骗!”
“可他不会让你受伤,即便他利用了你。”紫笙叹了一叹,“那个男人,只是太骄傲太自信。”只许胜不许败,只许得不许失,最大的优点,同时却是根本的致命伤。
“你很了解他?”看着紫笙,初染忽然怀疑起她的身份。若说她是他的人,可言谈间又不见尊敬之意,提及慕容,她亦只以“他”字称之,语气平淡。
“不过是早年见过几次面,说不上熟。——姑娘是奇怪,我与他的关系吧?”紫笙笑笑,一语道破初染心中所想,“姑娘在洛城,可听过‘玉瑾兮’这个名字?”
初染摇头。
“她是齐裕王的嫡女,才貌双全。再加上两家多有来往,所以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结姻亲,就连老皇帝也看好这桩婚事。若没有后来的变故,若是玉家还在,靖宁王妃怕是已经有人了。而他慕容萧——”紫笙顿了一顿,“也该成了我的姐夫,却不是灭我满门的刽子手。”
什么?!初染狠狠地吃了一惊。
“姑娘也许没有亲眼见过这个男人的手段和本事,可我知道,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名誉地位,绝非幸运和偶然。玉家和慕容家面上虽好,实则明争暗斗多年,谁也斗不垮谁。慕容敬死后,我父亲还暗暗高兴了许久,但他没有想到,六年之后,那个十九岁的少年,亲手毁了他的一切。‘通敌叛国’,这个罪名足够灭玉家九族。”自此,慕容一族,无与匹敌。当时的她,看着门口依旧俊朗优雅的少年,顿生一股战栗和恐惧,几年前亦是这般在府中微笑的影子,仿佛只是错觉。
“那你......”初染脱口而出。
“我?”紫笙怔忪了一下,“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因为他说,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虽不喜欢玉家,可说到底,他们还是我的亲人。我与他不过泛泛之交,他救我一次,所以,我欠他一次。”
“这么说,上回你帮他,是为了还他人情?”初染问道。
“差不多,不过也有一半是因为好奇。”紫笙看着她,忽的笑了,“我在想,究竟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让如此心高气傲的男人为她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