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兆麟并不知道瑞澄派兵去杀害了他的母亲、儿子、嫂子与侄子。这刻他将丁正平找到跟前：“正平兄，你知道，如果天一亮，敌人组织重兵围过来，我们就……”
“我明白，现在天这么黑，又下起了小雨，黑灯瞎火，炮兵没有办法瞄准呀！”丁正平焦急地道。
吴兆麟望着赶来的各路部队心急如焚。
“总指挥，总指挥！”随着呼叫，一个人冲过来。
吴兆麟定睛寻声望去：“啊，黄合天，黄兄，你怎么来了？”
“唰”地，黄合天奔过来跪在吴兆麟面前：“总指挥，我黄合天没有保护好你妈妈、儿子、嫂子与侄子，你……你杀了我吧……”
吴兆麟听着亲人被烧死、烤死的悲惨情况，“咚”地跪在地上，沉痛地对天咆哮：“妈，嫂子……”
“总指挥！”黄合天扶住吴兆麟，“我们这条街的，还有前后街的都知道你在造清王朝的反，众街邻都支持你。你看，他们都来了！”
吴兆麟注意到一群群街邻涌过来。
“他们都赶来投你的队伍，造清政府的反，为总指挥的亲人报仇，报仇！”黄合天指着众人道。
“总指挥，我们投你来的，请发给我们刀枪！”一个青年说着跪下了，众人也跟着跪下了。
“总指挥，我们带来了土枪六十八支，大刀一百六十六把，我们是来投你的！”又一个青年跪地道。
凝视着各位街邻，吴兆麟擦了擦眼泪，把失去亲人的痛苦深埋在心底，他走上前，挥舞着两只胳膊：“乡亲们，你们来支援我们，来投奔革命……”
“报告总指挥，各路指挥官奉命率部赶到！”丁正平奔过来报告。
吴兆麟派出队伍联络各部革命党起事，革命党人都赶来了。他忙命令丁正平安排好自发赶来投奔革命的群众。
“诸位同志”，吴兆麟扫视着众官兵，大声道，“你们看，武昌城里有这么多乡亲赶来投奔革命了。”
人们又一阵欢呼！
“诸君注意，听吴总指挥训令！”丁正平大声道。
高涨的热浪声平静下来了。
吴兆麟站在队伍前面继续他那力震山河的声音：“诸位同志，我们赶在天亮之前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捉拿瑞澄，占领武昌城！”
“打进督署！”人们挥舞着武器，声浪回荡在夜空中。
“总指挥！”
“啊，蔡排长，你回来了，情况怎么样？”吴兆麟一见二十九标二营蔡济民排长赶回来了，忙迎上前问。
“第三十标旗人官兵全部逃走，宪兵营革命党人已经歼灭了营中的敌人！”
“好”，吴兆麟兴奋地一拍腰带上的枪，又问，“督署的兵力搞清楚了吗？”
“担任守卫瑞澄督署的总指挥是李襄邻，兵力是教练队一营，马队一队，巡防一营，六挺机枪已经被革命党人破坏了，不能射击！”
“啊，是这样”，吴兆麟沉思片刻后，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盯住蔡济民，提高嗓门，“蔡排长！”
“到！”
“我命令你，率二十九标革命党同志，立即赶往蛇山，掩护炮队，并派出一队官兵将电话、电报两局电线全部割断！”
“执行总指挥命令！”蔡济民坚决回答，转身离去。
“邝杰！”
“到！”
吴兆麟反复上下打量了一下才发出训令：“我命令你为第一攻击队队长，率工兵一队经王府口向督署进攻！”
“请总指挥放心，我邝杰与第一队革命党同志一定会杀进督署，活捉瑞澄！”
“出发！”吴兆麟命令。
“第一攻击队，出发！”邝杰命令。
吴兆麟目送走两支队伍，转过身：“马荣！”
“马荣在！”
“我命令你，担任第二攻击队队长，率工兵一队，从水陆街向督署发起攻击，不努力作战者，斩！”
“马荣誓死执行总指挥的命令！”马荣接受了命令，率领队伍一溜小跑，直奔水陆街方向。
“熊炳坤！”吴兆麟道。
“熊炳坤服从总指挥命令！”
“我任命你为第三攻击队队长，率工兵一队，经保安门正街向督署攻击推进，违令者，斩！”
“请总指挥放心，熊炳坤与第三攻击队官兵，完不成军令提头回来见！”
“我等待你胜利的消息！”
熊炳坤领命离去。
“程国贞！”吴兆麟道。
“到！”
“你立即率炮队第八标，进抵中和门城楼及蛇山为炮兵阵地，向督署炮击！”
“程国贞遵令！”
“记住”，吴兆麟迎住他的目光，“各路攻击部队都希望得到你的炮火支援！”
“总指挥，我炮队为攻击部队开路！”
“好，出发！”
程国贞走了。
“方兴、任正亮！”
“到！”两位上前挺立于吴兆麟面前。
吴兆麟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扫了一遍后命令：“二位同志率测绘学生军，在中和门正街及通湘门布防！”
“是！”
“总指挥，还有我呢？”方兴与任正亮刚接受完命令，一个壮汉出列站到了吴兆麟面前。
吴兆麟上前拍着壮汉的肩头说：“李鹏升同志，你二十一混成协辎重队及工程队，为我军总预备队，在楚望台待命！”
“是！”
吴兆麟一看部队全部出发，忙问丁正平：“敢死队的武器准备好了没有？”
“报告总指挥，正在搜集！”
“走，去搞十挺机枪来！”吴兆麟说着直奔军械库大门。
督署内，瑞澄一听四周枪声大作，惊恐地赶出来，正好遇到陈得龙迎面赶来。瑞澄一手握着枪，一手拉着披头散发的四姨太徐美美，问陈得龙：“顷木，顷木他们呢？”
“报告大帅，顷木他们杀了吴兆麟全家，他们自己也被起事的百姓杀害了。”
“还有其他……官兵呢？”
“死的死，跑的跑，一个都没有回来！”陈得龙哭丧着脸，不敢正面望瑞澄。
“你不是说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吗？”瑞澄心中大烦，“我看你是个饭桶、粪桶！”
“报告大帅，顷木是你的副官，要是我派李襄邻去，不会是这个结果的。”
“李襄邻现在他人呢？”
“大帅，我让他率兵守督署！”
“整个督署就这么大点地方，炮队的大炮放列，就会炸成一片火海了，他李襄邻有几颗脑袋，能守得住督署，保证我们的安全吗？”瑞澄焦急地道。
陈得龙忙说：“大帅，是不是命令张彪……”
“找他有个屁用！”铁忠从门外赶进来大骂，“他躲在文昌门公馆不敢露面，这个怕死鬼压根儿就没有为大帅做一点好事，勾结黎元洪，结党营私，死抱住军权不放！”
“现在还说这些事有什么用？你们一个个都在我面前表态说军中的几个革命党没事。现在，你们怎么六神无主啦？”瑞澄狠狠地教训他们，“快想办法离开督署，等会儿革命党人命令炮兵放列，我们就淹死在炮弹中了！”
“大帅”，陈得龙左右扫了一眼，“我认为现在不能跑，各位需要镇静，并派心腹到各标营联络，待天一亮集合未响应之各营，与革命党决一雌雄。如果各位一走，逃避一空，全城无主，群相猜忌，各以部下不稳为疑离开督署与军营，正中革命党人之计，他们从容布阵，推翻我们就……”
“不行，不行！”铁忠忙打断陈得龙的话，“大帅的安全要紧，炮兵放列，我们就跑不出督署，这里就是坟墓了！”
瑞澄一时无主见，不表态，呆呆地看着黑夜中纵横的子弹拖着淡黄色火苗划破黑暗。
“陈得龙，你快想办法，大帅的安全，安全要紧！”铁忠咆哮着，“今天的事就坏在你手里！”
“铁忠兄，我……我有什么罪……”
“你过去称革命党不可怕，今天又声称大帅不能离开督署，这……这是想大帅走入绝境，你安的什么坏心眼？”
“都别吵了！”瑞澄狠狠地一跺脚，“铁忠，快把李襄邻叫来！”
“大帅”，陈得龙忙说，“六挺机枪被革命党破坏了，没有枪栓打不响，李襄邻正率部在一线，他不能离开一线，有什么命令你向我下达吧。”
“你！”铁忠接住话，“你是大清政府的叛徒！”说着用手枪顶住陈得龙的胸口，“快想办法，让大帅离开督署，快！”
“大帅”，陈得龙根本不把铁忠放在眼里，他知道没有瑞澄的命令，铁忠没有狗胆打死他，因为瑞澄把逃走的希望寄托在陈得龙身上，“你一走，正中革命党的刁计。你一走军心就不稳了，千万不能走！”
“你让大帅等着当俘虏？”一个军官迎合铁忠质问陈得龙，“快想办法，让大帅离开督署，快！”
“革命党破坏了六挺机枪，说明卫队中有革命党，他们里应外合，大帅就更危险了！”又一军官补充道。
瑞澄听着听着，两眼一黑，“咚”地倒在地上。众人惊叫“大帅”，扑了上去。
楚望台上，丁正平从黑暗中冒出来赶到总指挥吴兆麟跟前，没出声，吴兆麟大声问：“前线督战官丁正平，为什么四周枪声渐停？”
“报告总指挥，炮队迷失方位，无法瞄准炮击目标！”丁正平道，“各路进攻督署的部队，因督署教练队严守墙内，防御极严，甚难前进，更无力突破敌阵，部队正在一线待命！”
吴兆麟听着扫了一眼怀表：“时间不等人，天亮了敌人就要……”他说着看到前面有队伍赶过来，忙问丁正平，“这是哪一路队伍回来了？”
“报告总指挥，是第一攻击队邝杰，无力攻破敌阵旋即退回来了！”丁正平说，“由于邝杰部逗留不前，其余各路亦停止进攻！”
吴兆麟一听大惊，怒火万丈：“快，把邝杰押过来！”
四个兵士将邝杰押过来了。吴兆麟怒视着他大声道：“我命令你进攻敌督署，不见你突破敌阵，反而率部回来，你出征前怎么发誓的？”
“报告总指挥，邝杰甘愿接受军法处置！”
“押下去，斩！”
“总指挥”，众官兵跪地恳求，“宽免邝杰死罪，让他戴罪立功！”
“总指挥，我邝杰愿战死！”
“总指挥”，丁正平忙道，“我随邝杰部攻击前进！”
“好吧”，吴兆麟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并命令丁正平，“传我的命令，我们今夜不击败敌人，不攻占督署，明天敌人就会把我们推上断头台，各指挥官有进无退。现在众君为邝杰求情，姑且宽赦一次，但要引以为戒！”
“是，我立即传达总指挥的命令，按原制订作战计划进攻！”丁正平说。
“很好”，吴兆麟满意地说了两个字，目光转向左前方，“李鹏升君，你与方兴协同守住楚望台，千万不可失去总指挥部！”
“是！”方、李出列立正道。
“我吴兆麟率一百人的敢死队向督署攻击前进，不怕死的出列，站在我的右前方！”
“我！”
“我去！”
“我……”
敢死队员在一片呐喊声中群情激昂，拥挤在吴兆麟左右。
吴兆麟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举起双手：“同志们，同志们，请安静，安静！”
众敢死队员倾听总指挥的命令。
“炮队，搬一发炮弹来！”吴兆麟命令。
一个炮兵搬来了一发炮弹。
吴兆麟抱着炮弹吻了又吻后，对丁正平说：“我命令周春芳、涂爽林立即将两桶洋油洒在督署敌阵前点火，命令各炮队向有火的方位攻击！”
“是！”
“诸同志，跟着十八星旗前进！”吴兆麟举起十八星旗，“前进……”
部队潮水般跟着吴兆麟向督署冲去。
督署方向，不久大火熊熊地燃烧起来，映红了半边天际，吴兆麟抱着炮弹正好赶到一门大炮跟前，他吻了又吻这颗炮弹，对炮兵指挥官程国贞说：“这是向几千年中国封建王朝开炮，这一炮一定要打进督署，炸毁敌人的阵地，为我的敢死队撕开一条血路！”
“是！”程国贞接过炮弹，“咣口当”一声推弹入炮膛。
“开炮！”吴兆麟命令，“放列！”
一阵急袭的炮弹在火光冲天的地方爆炸，霎时间四周一片呐喊声，向督署滚动着声浪……
“总指挥，总指挥”，正冲击的吴兆麟被丁正平从前面截住报告，“敌瑞澄跑了，跑到江面的楚豫兵船上去了！”
“啊，敌人败了，敌人败了，冲啊……”吴兆麟激情大振，孩子般呼喊着。
原来，进攻的枪炮声与官兵的冲锋声一浪高过一浪时，铁忠命人挖开了督署后面的墙，拉着瑞澄说：“大帅，快从这个洞里面跑，快跑，江面的楚豫兵船上有人接你！”
“大帅，不能走，不能走，只要坚守到天亮就有办法了！”陈得龙上前劝阻。
“陈得龙，你到底安的什么坏心眼？”铁忠推着陈得龙，“大帅，快走！”
瑞澄在一个接一个的炮弹爆炸声中从洞中爬出来了，铁忠等也跟着爬出……
“大人，我手中的兵士快死完了，快给我预备队！”李襄邻赶到陈得龙跟前要求。
“还打什么？都是铁忠这个草包坏的事！”陈得龙骂着朝硝烟弥漫的督署望了望，对李襄邻说：“大帅他们出文昌门，上了楚豫兵船，督署文武都跑了，还打什么？快跑，我走了！”
“张彪，张彪！”
“什么张彪、李彪的，这年头有腿就快跑！”陈得龙说着向洞外跑……
“前进，前进，攻进督署……”
革命党如潮水般前进，吴兆麟高举着十八星旗冲锋在队伍的最前面。
1911年10月11日早上，人们看到楚望台上飘扬着十八星旗，在灿烂的阳光下是那么耀眼：中国几千年的帝制终于被推翻了，黄龙旗从这里陨落！
1911年10月10日，中国人民永远记住了这个日子，也永远怀念吴兆麟与他的战友们！
辛亥革命首义，推翻帝制的先辈们永垂不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