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放眼看去,竟是有艘货船破水而来,正撞上梨落一行人乘坐的画舫,力道之大,竟将舱内的桌椅移位,杯盏纷落。
客人们惊此一吓,纷纷拂袖离去。而双方船上的侍从也纷纷对峙着,更有几人亮出了兵器。
随安怒目扫过一团乱的局面,一个箭步跳上对面的货船,沉声喝道,“怎么回事?”
“对不住,对不住。一个失手,兄台勿怪。”男子约莫三十好几,满脸络腮胡子,此刻正哈着腰向随安赔不是。
随安皱了皱眉,看身着打扮是像是来云城做生意的商人,“你等惊扰了我们客人,撞坏了我们画舫,岂容说算就算了,叫你家主人出来理论。”说罢又传来一记清脆锐响,像是瓷碗落地之声。
随安看了看紧闭的舱门,再细观之说话之人身形稳健,显然是个练家子,那人身后一干仆从脸上毕现警醒之态,不禁心中稍疑。
这时舱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名身着素缟的********,发丝有些微乱,敛着眉眼。
“奴家丈夫新逝,遂来投奔娘家,适才家仆无意冲撞阁下,还请见谅。”一字一句竟是极为有理。
随安见是一新寡妇人,便不好多言,转身之时突然瞄见美妇裙角下隐隐露出的绣鞋,微微一怔。正犹豫着,就见梨落正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连忙上前,一个行礼,“夫人。”
梨落来到美妇面前缓缓道,“这位夫人还请节哀。”
美妇一愣,低头道,“谢谢,如果无事的话,我们就要赶路了……”
无视随安诧异的眼光,梨落一笑,“既能相遇也是缘分,不知夫人娘家府上何处?”
美妇脸上隐隐闪过一丝不耐,飞快地被压下,“城南柳家。”
“适才家仆无理,撞坏了夫人的船驾。就由我另遣船只送夫人一程吧?”
随安不解,正欲开口却被梨落一个眼神制止。
美妇脸色一放,“不必劳烦了,奴家还有事,你请回吧。”甩手离去,空气中残留下浓厚的脂粉气。
“来人,将他们围住。”梨落皱眉。
辰王府的亲卫瞬间将一行人团团围住,随安本就心存疑惑,见梨落此举更是确定万分。
最近云城附近几郡常有清白人家的女子失踪,怀疑是被歹人挟持。而这美妇身虽素缟,脚下踏得却是大红色的绣鞋,近身再闻脂粉气尤为浓厚,像极了烟花场所的萎靡之香。试问新寡之人怎会如此?再则,舱门紧闭,船上一种奴仆神色紧张如临大敌,里头肯定有鬼!
“随安,先将舱门打开。”这时梨落发话。
随安依言,却在开门后直直惊住,里面七八名女子被反手捆绑在柱子上着,口中还塞了布条,不能行动也不能言语。
“还有什么要说的?”梨落语气淡淡,隐藏不住鄙薄。
美妇一抖,瞪眼道,“你……你凭什么……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梨落不理,来到那七八名已被松绑的女子前面,“到底怎么回事?”
细问之下,原来这几名女子原本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被这些歹人用卑劣的手段拐骗至云城。有的卖给大户人家做妾,有的直接送去歌舞坊。
“他们简直禽兽不如!”一名兰衣女子目含怒火,愤愤说道。
梨落思忖片刻,“随安,先去报官,然后再找处妥当的地方安置她们,务必要将她们安送回家。”
“我看不必劳烦随安总管了!”
声音洪亮如钟鸣,来人年过而立,身着软甲,腰配青峰长剑,身后一队官兵。
随安没有想到会碰到此人,忙上前参拜道,“随安见过李将军。”
姓李,将军?
梨落瞬间反应过来,此人便是掌威虎营之外又兼皇城按右使的伏虎将军——李临。
李临踱步至梨落身前,拱手一礼,“王妃好胆识。”
梨落心中微奇,仍点点头,“李将军过誉了。”
“这些人,”李临指了指被府卫围住的一行人,说道,“就由李某带回去查办,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梨落不知李临为何会出现在此,但他好歹身为朝官,虽是出言相询但实际上也无容许自己拒绝的余地,就算他是蓄意维护,自己也无能为力。只是如此看来这些歹人与朝堂之事牵扯颇深。
“如此就偏劳李将军了。”
“不敢。”见几名被救的女子目露疑惑,李临便笑言道,“救你们的正是当今辰王殿下的王妃,还不快快拜谢。”
梨落微不可见的一皱眉,面上不动声色,将几名女子搀扶起身。
“你真的是辰王妃?”先前那名兰衣女子细细打量着梨落,出声问道。
点头颔首,“是。”
“如此……那就是你自找的!”
未及反应过来,已被人拉过一边。
“叮——”一声脆响,白光坠下,竟然是一枚冷箭被随安一刀击落。
“你是何用心!”随安怒喝道,“我家王妃好心救你性命,你却以怨报德是何道理?!”
那女子冷笑答道,“我当辰王妃是个怎样的妖媚的人物,原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你说什么?”梨落眉心微拢。妖媚?何时这个词语会与自己联系起来了?
女子一冷哼,“专门蛊惑男人,不是妖媚是什么?怎么,敢做不敢认吗?”
眉已紧蹙,梨落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得罪过这样一个女子,以至于让她如此怨恨自己。偏眼却瞧见李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静立在一旁,只是细长的眸光中深意越来越重。而眼前女子的话语越来越难听,饶是她好性子也不免有些动气。
“够了!”梨落冷眼看向已被随安制服的女子,“看来这位姑娘对我误会颇深,那就一同随我回府说个清楚吧。”见李临并未出声阻止,“李将军,再会。”
李临点点头,笑道,“王妃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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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
梨落揉了揉发涩的太阳穴,无奈道,“她还在骂?”
随安支吾了声,“是。”
奇怪,这个女子到底是何人,对自己竟这般怨恨在心。
“她是谁也不肯说?”
“是。”随安也颇为无奈,那女子出言不逊若是换了平常他早就动法子让她闭嘴了,可怎奈王妃有命不得伤那女子半分,所以一个时辰了什么都没问出来。
“王妃,那个,王爷回府了……”随安看了看梨落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见梨落不温不火的嗯了一声,注意力仿佛还未从那女子的事上转移。随安又道,“王爷有请王妃……”
梨落挑挑眉梢,他又在玩什么花样儿,想了想还是起身跟着随安出了碧园。
“浣鸢,阁楼上的姑娘要好生照料,不得无礼。”
浣鸢点点头,“小姐放心,只是那女子一张嘴恼人的很,我这就去将她堵上!”
梨落双眸微微一带,浣鸢吐了吐舌头,“好啦,浣鸢不去便是。”
梨落点点,既然人已让她“请”回来了,她便要弄清楚这其中原委。无奈一笑,常说师兄牛脾气,其实自己执拗起来未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