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教室里的小暧昧
整个下午，陈昂都是趴在课桌上睡过去的。毕竟身子还未发育成熟，喝了那么多白酒，他还能歪歪扭扭地单手开着摩托车拐进学校，没撞着人、没撞着车、也没跟电线杆子来个亲密接触，已经算是非人级别的表现了。
中午他跟几个社会青年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的事迹，已经悄悄地传扬开了，甚至几个耳目灵通点的老师都得到了消息。在众人心中，陈昂已经算是华丽丽地“出道”了。对着那个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少年，有人鄙视，有人艳羡，有人畏惧……却没人试图去打断他的睡眠。
“陈昂，你……能不能动一下啊？”好梦正酣的陈昂感觉到有只柔软的小手在自己肩头轻轻推了推。他微微仰起头，从半睁的眼皮中望过去，见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拿着扫帚站在自己面前。女孩轻咬着嘴唇，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感觉到陈昂注视的目光，她马上垂下头。
“哦……”陈昂只觉一身酸痛，晃了晃脑袋，又使劲揉揉眼睛，还是有些懵懵懂懂。女孩的名字到了嘴边，一时却怎么也叫不上来。“什么事啊？”
“我要扫地……”女孩娇怯的声音要陈昂集中百分之两百的精神才能听清。“你能不能动一下啊……今天我值日。”
“哦。放学了啊？”陈昂稍微清醒了点，四下一看，教室里除了他俩外果然已空无一人，“我马上走，你稍微等一下。”
女孩闻言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陈昂把书本一本本翻出来又塞回抽屉。“语文不用带了……作业明天再抄，物理和化学也不带了……英语更加不用带了……算了，都放这把，今天不背书包回去了。”
做了这个决定后，陈昂只把手机揣进兜里。存折交给骨头去办事了，至于那些现金，除了付饭钱，都给小五做医药费了。
他刚准备站起，忽然惨叫一声，身体以不自然的姿势往女孩站立的方向倒了下去。女孩眼明手快，忙去扶他：“你没事吧……啊！”却是惊叫着往后跳开，脸上迅速腾起两朵红云。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后，便是长久的寂静。
“喂……我不是故意的……”陈昂扭曲地躺在地上，一脸的苦笑，“脚麻了。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忙乱之中，竟然一不小心往女孩胸前凸起的地方抓了一把。虽然一触即回，不过那柔软温暖的手感却还残留在手心当中，似乎还带着点芬芳。
“别说了……”女孩红着脸，声如蚊呐，“你起得来吗？”
“等一下，一下下就好。”冰冷的地板自然不会舒服，他当然不愿意就这么窝在地上。可是现在他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简直就是两段木头一般硬邦邦地搁在那里。而且刚才为了保护好左手，摔下来的时候姿势极其狼狈，腰磕在座椅上不说，后脑勺也和地板做了个重量级的接触，现在还有些头昏眼花。要不是为了在女孩面前保住面子，他早就龇牙咧嘴了。“刚刚真不是故意的，你别放在心上啊！”
“别再说了好不好？”女孩的脸上红得能滴出血来，几乎是哀求地说道。
这种事，本来就是越说越暧昧，越说越扯不清。更何况是发生在性意识刚刚萌芽的少年少女身上？陈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闭上了嘴。待到脚稍微恢复点知觉，便小心翼翼地撑着座椅，慢慢站了起来。
“你先回去吧。”顿了顿，女孩又小声补充道：“不许跟别人说哦！”
陈昂搔了搔头发，不好意思地提议：“真的对不起……这样吧，你扫地，我帮你把桌椅都扶正吧。”
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一小会功夫，他们便把课后卫生都打扫干净了。只是这过程中，由于两人都尴尬得一声不吭，气氛颇有些冷场。
把窗户都关好，工具都摆放回原地后，女孩背起了书包，两人默默地一齐往教室前门走去。陈昂无意中瞥了一眼黑板旁的值日生表，失声叫了出来：“咦，你不是……”这会他终于想起了女孩的名字，“梁燕，今天的值日生是何萍，不是你啊！”
“啊，”女孩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我……不是，何萍她说有点事要先走，所以和我换了下！真的！不信你明天去问她！”
陈昂无语了。不就是换了下班吗，有必要这么慌慌张张的么。表现得这么激动，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陈昂只是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年，可他的心理年龄不是。因此，梁燕的那点小心思，在他看来简直一目了然。可是，当然，对这种小女儿情怀，他只能装作不懂，只能云淡风轻地说：“哦，用得着问吗，我当然信你。”
听了陈昂的回答，梁燕反而闹了个大红脸，垂着头飞快地走出了教室，一眨眼就不见了。
陈昂愣了片刻，还是想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正想追上去，忽然一只手搭了过来，死死地勒住他的脖子：“嘿嘿，老实交代，你做什么了，逗得那女孩脸红成那个样子。”
“我什么也没做呀……”陈昂呐呐地说，“我草，放手啊你，想勒死我啊？”
丁志翔把手上的力道收回了点，却不放开：“你别想蒙混过去。快说，不说我就满清十大酷刑伺候了！”
“那你就是屈打成招。我这么老实的人，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你老实？”丁志翔坏笑着把陈昂上上下下看了一通，“我就没见你有半点老实的地方。你是不是亲她了？还是摸她了？我猜你是摸她了。这女孩长得一般，身材倒是有料。说说，什么手感？”
这都能被猜到？陈昂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口否认。只是丁志翔也步步紧逼，毫不放松。被逼得没法子了，陈昂甩出了重磅炸弹：“你一个小处男打听这么多干嘛？大人的事，有必要说给你听吗？快滚！”
丁志翔笑得更欢了：“我就知道一定有事！你这家伙，嘿嘿……不过，你也是处男吧？还说我，难道你这几天被那个妹妹给破了？”
“破你的头！”陈昂没好气地道，“我被五妹妹破了，你满意否？”
“五妹妹？”丁志翔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笑着捶了他一拳，“你有够无聊的。加把劲，把刚才那个妹妹把到手吧！我看她对你挺有意思的，说不定毕业前就把你给破了。”
“闭嘴吧你，别说这些无聊的话了。”陈昂一边训斥，一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梁燕十年后的模样——人说女大十八变，果不其然，初中时毫不起眼的梁燕竟然长成了个气质出众、美貌惊人的都市丽人，而且还非常有才干，二十多岁就做到了一家小外企的财务总监。初中同学十周年聚会时，她开着辆宝马740i，一身HERMES，美得像只白天鹅，不知道让多少男生私底下扼腕：怎么当年就不把握机会去追她。
想到这，陈昂不由得抚起了下巴上那刚刚萌芽的淡淡绒毛。怎么从来没发现过那女孩对自己有好感？再者，也真的很难把这个怯生生的女孩和十年后那自信而美丽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人都走了，你还在这意淫什么？”丁志翔重重地推了他一把，陈昂这才回过神来。“你一直在等我？”
“这不废话么。听说了你中午的壮举，我当然要来问个清楚。不过看你在睡觉，又闻到你一身的酒气，所以没去吵你。”
听他提起中午的事，陈昂便想打马虎眼，“没想到你还挺体贴的，将来哪个女人娶了你还真有福了。去我家吃晚饭么？”
丁志翔笑了笑，搭着陈昂的肩膀向教室外走去，“看来你是不想说了。”
陈昂顺手把门锁上，“你知道，我是真不愿意跟你说起这些。”
沉默了一会，丁志翔问道，“是你爸的人？”
“算是吧，几个小字辈，街面上混的。”
丁志翔诧异了：“这算是什么，你不是一向不想碰那些吗？不会是打了一架你就想通了，要接你爸的班了吧？”
“没啊。”陈昂忙矢口否认，“借他的人，做我自己的事。你明白吧？”
“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别人要有你这家世，早就嚣张得什么样了，只有你才这么低调。暴龙哥……嘿，庆阳这地头上，有谁不知道他的名号？”
陈昂一时沉默。时已暮春，白昼渐长，这会儿太阳虽已西斜，光热仍是有几分威力。透过头顶葱郁的枝叶，点点光斑打在地上，随着微风而一阵晃荡，显得诗意而略有些萧索。两个知交好友走在这林荫道上，一如从前的无数日子。但是，今天是不同的。今天，一个抉择摆在面前。翔子，我不想你搅和进这些事里面。一入黑/道，身不由己，我也没把握全身而退的。但是陈昂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草木清香夹杂在微风中送来，让人神清气爽。醉酒的不适渐渐减轻，陈昂把腰挺了挺。“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他是我爸，我不可能不认他的。但我对他做事的方式不认同，对他的道路不认同。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丁志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觉得混黑/道很酷，很带种。但真的不是这样。你现在不懂，将来等你真正明白过来，你会恨我带你进这个圈子的。”
“你小瞧我了，兄弟。”丁志翔轻轻地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可那是因为有些事你不了解。你知不知道，我有个亲哥哥？”
陈昂愣了一下。这，是一段提前了十年的对话……按理说，丁志翔应该在十多年后，一次重逢中淡淡地提起此事。那时，丁志翔已经在道上混出了点名堂，独自在省城经营了一个小赌场，日入斗金。然而，却并不幸福。
“那就现在告诉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