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昂”这个名字,没在那三人心中泛起半点波澜。倒也正常,本来陈暴就已经离开庆阳发展,只能算是传说中的人物,现在年轻一辈认识他的已经不多了。更何况陈昂还小,知道大名鼎鼎的暴龙哥有这么一个儿子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应此陈昂自报家门之后,看到的只是三双漠然的眼睛。不过这也在他意料之中,如果对方知道他的身份,就没法起冲突;不起冲突,又怎么能顺理成章地卷入此事、帮段素梅一家免去这百万债务呢?
所以,今天他是必须吃点小亏的,吃了亏才能占便宜。予取先与,这句话有着颠扑不破的道理。
“你们三个,凶巴巴地跑到别人家里来,想做什么?”陈昂缓缓地蹲下,拍了拍裤子上的脚印,“我姨夫是红旗路派出所所长,你们要是乱来,可得好好想想后果。”
“额?”来收账之前,这几人自然是将段素梅一家的关系都调查得一清二楚的,可从没听说过她们家有亲戚在公安系统。沙发上那男人猛地站起来嚷道,“操,你唬我是吧?我就乱来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陈昂没去理会这个草包,只对着那的带玉观音的男人说:“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随便跑到别人家里来逞凶?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赶紧出去!”
那男人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着陈昂,笑道:“这家人欠了我们的钱,我们是来收账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说是不是,小朋友?话说回来,你跟这家人是什么关系?”
“跟他说这么多干嘛。小杂种,快点喊那两个女人出来,否则老子就不客气了!”
陈昂依然选择对那个穿花衬衣的男人无视,“这是我表姑的家。我不管她们是不是欠了你们的钱,你们这样冲上门来,闯进我表姑家里,还打了我……知道你们犯了多少条法律吗?”
“法你妈个头!”穿花衬衣的男人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冲过来一脚揣向陈昂。
陈昂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激起这个脾气最暴躁的男人出手,心里自然早有防备。他只轻巧地一闪,冷笑道:“哟,自觉理亏,要动人打了?我警告你,你再乱动,我真的会报警哦。”
“报你妈个头!”那男人一击不中,又羞又怒,伸手揪着陈昂的衣领就是一拳。
这一次陈昂故意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拳头正砸在他眼眶旁边,他顿时觉得眼冒金星,昏昏欲倒。
“啊!”里屋传来女子的尖叫。段素梅飞快地拉开房门,冲到两人中间一把抱住陈昂,“别打他!”
“小婊子,舍得出来了!”穿花衬衣的男人狞笑道,“这小杂种是你姘头?这么拼命护着他,也不怕老子吃醋哈!”
“大兵,先放手吧。”这时那带着玉观音的男人终于开腔,“妹子,我们也只是跑腿的,吃碗辛苦饭,你又何苦为难我们呢。我们要是办事不利,那自然会换人来,别的人,可不一定有我们好说话。”
段素梅眼泪都出来了,摸了摸陈昂的眼角:“疼不疼?”
陈昂呲了下牙,然后勉强笑着说:“没事的,他拳头不重。”
段素梅含着泪转身道:“你们还是人吗,他还是个孩子,你都能下这么重的手。”
大兵正想说什么,带玉观音的男人冷冷地挥手止住他:“这不能怪我们,要怪,就怪你老爸欠了那么多的债吧。你要是还钱来,一切好说,要我们给你道歉也可以。要是还不出钱,那就不好意思了,比这更过分的事都会发生,你可得有点心理准备。你那个妹妹,已经接到我们的电话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到时候,你可得把她可看好了,庆阳的治安可不大好,那么个漂亮的女孩子要是走丢了,指不定会在她身上发生什么悲惨的事情……”
“你们……你们不是人!要敢动我女儿,我跟你们拼了!”段素梅的母亲本来躲在阳台静观事情的发展,听到这一席话,再也忍不住,挥动着一把水果刀冲了过来。
陈昂忙上前一把将她拉住:“表姑,你先进去。”好说好歹,把段素梅的母亲推搡回房里。又对段素梅道,“表姐,你也进去待着,男人说话,女人不要出头。”
大兵哈哈大笑:“小杂种,毛还没长齐,就自称男人了?喂,小婊子,要是这小杂种没法满足你,记得来找老子哈!把老子伺候得好了,说不定就给你免个一二十万的债。嘿嘿,你要是出去卖,就算是金子做的B都不值这么多钱哦!”
陈昂听他说得难听,皱着眉使劲把段素梅推回房间里,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交给我吧,放心,一切都在我掌握中。”然后将门关上。也不管眼眶上沉甸甸的痛,对那带玉观音的男人道:“你们是跟谁混的?我表姑一家到底是欠谁的债,总得告诉我吧。”
那人笑道:“你不用管,只要把钱交出来就是了。”
陈昂摇摇头:“那不行。把钱交给你们,天知道你们会不会卷着钱跑路?我还是直接去找债主吧。”
那带玉观音的男人目光闪动,显是没料到这一番话。沉吟一会儿,他开口道:“你一个小孩子,凭什么说还钱?一边去吧。”
“这是我表姑,也就是我爸的表姐。我自然要打听清楚,回去和我爸说说。我爸和表姑的关系向来很好,说不定会帮衬一笔。”陈昂答得滴水不漏,那人一时无法决断。犹豫之下,他竟然把目光投往那个有点贼眉鼠目的男人。
陈昂心头一震,莫非这个从头到尾没开过口的人,才是能做主的人?自己可看走眼了。
这时不能给对方思考的机会。陈昂快步走到沙发旁,捡起自己的书包,飞快地打开。那一叠叠的钞票,顿时耀花了众人的眼。“别的不论吧,我手头的零花钱也有这么几万块。告诉我,我表姑的债主到底是谁?我就先跟你们走一趟,还上一笔再说。”
大兵咽了口唾沫,也抬头看了那个神秘的男人一眼。那个留着长发、从头至尾一声不吭的男子点点头,大兵会意,嚷道:“小杂种啰嗦什么,拿钱来!”说着,竟是一副要硬抢的架势。
陈昂把书包放到身后,扬起眉头:“怎么,要抢钱不成?”
“什么抢,你家大人欠了债,这是要你还钱!”大兵一脚把陈昂揣到地上,便来抢包。
陈昂忍着痛一翻身把包死死地压在身下,一脸倔强地叫道:“不行,让你们老大来,我只会亲手把钱给他!”
大兵拽了几下没拽过来,恼羞成怒地又在陈昂身上踢了几脚:“你TM找死是吧!快给我!”
“叫你老大来!”
“明哥忙得很,没空见你这个小杂种!”
“哦!”陈昂松开手,任由大兵把包抢去,“有意思。”
他缓缓站起来,先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淡地笑道:“原来是陈屠夫养的狗啊!”
“你……”大兵举起拳头刚要砸下,却被后边伸来一只手抓住。那个一直没吭声的男人施施然走到陈昂跟前:“你真认识我们老大?”
“我跟他不熟啊。”陈昂笑道,“你们走吧!晚点我会给陈屠夫打个电话。他养的狗竟然咬我……我倒要问问他,还想不想和我爸做生意了。”
“快走吧,不送。”陈昂快步走到大门口,将门拉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心中犹疑不定。陈昂的做派,实在不像是普通的少年仔。包里随便就放着几万块钱,更说明他出身不凡。几人隐隐觉得,可能这趟真是踢到铁板了。只是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都在陈昂的计划当中。自始至终,他们都在被陈昂牵着鼻子走。
陈昂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借口:喂,老陈啊,你的人到我亲戚家来要债,我正好在那,被他们打了,还抢了我几万块走。你说,这事怎么解决啊?
只要把这事到陈屠夫那里添油加醋说一番,摆出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相信陈屠夫也会重新考虑此事。毕竟,想从已经破产的段家再榨出钱来已经很困难了,百万也仅仅是数字而已。为了这么个数字,得罪陈昂乃至他身后的“暴龙哥”究竟值不值得,这个算术题连小学生都会算。
陈昂暴喝一声:“还不滚!难道真要我打电话报警?如果逼得陈屠夫去公安局捞人,恐怕他心里会不大舒服吧。”
陈昂一开始就表现得不卑不亢,他们当时不以为意,只觉得这后生仔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等到陈昂喊出陈思明的匪号,并轻蔑地称他们为“狗”,他们反而真的怵了。长发男和玉观音男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心底看到了惧意。这个少年,很可能真是他们老大生意伙伴的儿子……
带玉观音的男人夺下大兵手上的包,恭敬地递陈昂面前:“或许真是误会了,这个事我们会回去向老大汇报的。”
陈昂却不接,冷笑道:“拿去啊!有抢的胆量,就没拿走的胆量吗?说不定我是唬你们的哦。”
这话一出,玉观音男更不敢怠慢,直接把包放到陈昂脚下:“今天是我们鲁莽了,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原谅。等会去向老大汇报后,我们再过来请罪。”对道上混的人来说,这样的话已经是极低的姿态了,等于是把自己的面子放到对方脚下踩。
陈昂把头一偏:“还不走?等我留饭吗?”
长发男死死地盯着陈昂,却无法从陈昂那冷笑的面孔上看出半点端倪。终于他点点头:“走。”他一声令下,玉观音男和暴躁的大兵都不再废话。三个人连场面话都没留下,逃也似地跑了。
“记住,我的名字是,陈昂。”
大门刚砰地关上,段素梅就扑了出来,用颤抖的手抚着陈昂的面颊:“很疼吗?都肿起来了。”
陈昂也知道眼眶处肯定肿起来了,他眯着眼,看着段素梅止不住的泪水,笑道:“没什么大碍,回去擦点药就好了。放心吧,这件事差不多到这就OK了,他们要是再上门,肯定就是来赔罪的了。”
段素梅呜呜地哭了起来:“看到他们打你,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这个做老师的好没用……”哭着,她索性一把抱住陈昂,靠在他肩上。泪水转瞬就打湿了陈昂的肩膀,他有点尴尬地拍了拍段素梅的香肩,又笨手笨脚地顺着段素梅的长发抚摸以示安慰。
等段素梅的母亲出来,少不得又是一番感恩戴德,然后母女两一起给陈昂的伤处上药。晚上,段素梅的母亲留饭,陈昂这次没推辞了。
正在饭间,陈昂接到了电话。一看号码,正是陈屠夫打来的。陈昂微微一笑,心知自己已经占到了绝对的主动。这件事,可以说已经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