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昂出了办公室,来到苏铃儿的班级,随便找了个人传话,叫苏铃儿出来。
或许是临近毕业,纪律松弛,苏铃儿也破天荒地穿上了便装。平日穿着毫无特色的校服,她就已经美得耀眼了;这刻紧身的牛仔裤、束腰的淡黄薄毛衣,更是衬得她人比花娇,陈昂看得几乎挪不开眼,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不过女孩的语气和眼神一样冷冰冰地:“什么事?”
“这个,”陈昂笑嘻嘻地晃了晃手中的同学录,“请你帮忙写一下。而且我也想在你的同学录上写几句。”
“我没有。”
“那帮我写下吧。”
“没空。”说罢,苏铃儿转身欲走。
“玲儿!”陈昂莫名其妙,忙喊住她。
“我跟你很熟吗?玲儿玲儿地乱叫。”这语气已经不止是冰冷了,还带点嫌恶。
陈昂心知这两天一定发生了什么。前几天还言笑殷殷,气氛融洽;突然就降到冰点以下,一定是事出有因。问题是,到底哪里出了纰漏呢?陈昂迅速地思考着:首先是要镇定,千万不能自己乱了阵脚;然后呢,再慢慢套话,千万不能追问,因为凭他以往的经验——或者说上一世的经验,追问一定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唯有自己先稳住阵脚,再不动声色地弄清原因,才有可能见招拆招、逢凶化吉、转危为安,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因此他仍是笑嘻嘻地,一脸轻松模样:“这几天都忙着,一直没时间打电话给你,真是不好意思了。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苏铃儿面色稍霁:“没打电话给我?恩,我还好。你忙什么呢?”
看来问题是出在电话上了。是有人冒自己名打电话过去?还是有人打骚扰电话?应该还是后者居多。陈昂心里有了计较,也不说明,顺着先前的话题答道:“温习啊,快考试了。还有炒股。”
“你会炒股?”
苏铃儿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过来。陈昂暗笑,说:“也不能说很会,瞎玩吧。我买了些威远生化,这几天涨势不错。”
苏铃儿有些羡慕地说:“瞎玩也很厉害了啊!我爸妈也炒股,每次我想去了解一下,他们就叫我去读书,说小孩子别操心这些。你父母很开明啊!哪像我爸妈……对了,威远生化是吧?我回去让我爸妈也看看。”
陈昂可没兴趣把自己家那点破事说出来。他点点头:“我估计这支股票还有涨。你爸妈选的哪几支股?”
“好像有个叫四川长虹的吧?还有个是叫泸州老窖还是什么去了。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爸妈很有眼光啊!”陈昂赞道。称赞对方父母,绝对会给自己加印象分的,惠而不费。“我估计还有十多天的涨势。如果你爸妈稳住了,肯定能大赚一笔。”
“是吗?”苏铃儿笑了,“那我回去告诉他们,就说我同学说的,呵呵。你买了多少钱的股票啊?”
“小打小闹。对了,帮我写下同学录吧!”言多必失,陈昂不愿在这个话题上扯太多,忙绕了回去。
“哦……”苏铃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同学录。“好吧,就帮你写写吧。我字很难看的,别嫌弃哦。”
“怎么会呢!”
往教室里走了几步,苏铃儿又折了回来:“这两天你真没往我家打电话?”
说到正题了。陈昂露出疑惑的表情:“没啊?你不是说要考完期中考试才有时间么,我想等考完再打给你的。怎么了?”
“没什么。”顿了顿,苏铃儿又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几天晚上老接到骚扰电话,每次只听到有人在对面呼吸,问他是谁也不说话,把我吓到了。”
“这样啊,真可恶,不知道是谁做的。”陈昂义愤填膺地说,“你家电话没来电显示吗?去开通一下吧,这样别人打电话来,你就能知道号码了。如果老是同一个号码打来的骚扰电话,你就叫父母去报案。我听朋友说这种事可以立案的。”
“恩,就这么办。我回去就和爸妈说。”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苏铃儿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分外迷人。
陈昂笑道:“我也想写你的同学录,快拿出来吧!”
“啊……这个,”苏铃儿瞅瞅天花板又瞅瞅地板,“我还没去买呢,等买到了再拿来给你写吧。”
陈昂几乎捧腹大笑。这女孩,连撒谎都不会,破绽百出。摆明了先前已经说了没有,这会儿误会解除,却又不愿意打自己嘴,才撒谎说还没买。说不准,同学录正在她课桌里躺着呢。不过他也不揭破,只笑着说:“行,等你买来。你回教室吧,下星期一再来找你。”
苏铃儿低头笑了笑,转身走进教室。走了好几步,才又一句话轻飘飘地丢过来:“给你写可以,别写得跟为梁燕写的一样就行了。”
陈昂吓了一跳,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认得梁燕”。还好反应及时,明智地住了嘴。这些女孩子们的小道消息灵通得紧,能打探到自己为梁燕写同学录的事真的一点都不稀奇。只是这速度快得简直让人觉得恐怖,中午发生的事,离现在还不到两个小时……怪不得一来就没我好脸色看,陈昂想,原来是两件事并一起发火来着。
不过,莫非,莫非,她是在吃醋么?
打住。陈昂摇了摇脑袋,似乎要把刚刚的想法甩出去。交个朋友可以,玩玩暧昧也可以,绝对不能涉入过深。现在的我无法付出爱,无法让她幸福。所以如果真的喜欢,远远看她绽放就好。
到放学,陈昂两手空空地先出了教室,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梁燕下来。期间碰到了几个熟人,还跟苏铃儿打了个招呼,道了再见;估摸着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他等得着实有些不耐烦,于是又折返回去。梁燕坐在那,两手托着腮帮,不知想些什么。
“怎么还不走啊?”陈昂轻轻走了过去。“你坐在这会影响值日生搞卫生的。”
梁燕小惊了一下,自然地把手放下。看到陈昂,她笑了起来,然后脸上腾起红云,想必是陈昂的话让她回忆起了那次教室里的小暧昧。“我以为你先走了呢。”
“怎么会呢,说好今晚去你家,给我补习的。”陈昂淡淡地微笑。
“恩,那一起走吧。你骑车了没?”
“我是无车一族。不过下个星期就有车了,到时候载你兜风去。”
“我骑了自行车哦……”
陈昂干脆地说:“那今天就可以载你兜风了。”
梁燕想了想,摇头说:“还是不要了。我推着车跟你一起慢慢走吧,反正我家也不远。”
于是就有了这个场面:校门前通往正街的那条路上,行人渐渐稀疏。梁燕推着车,陈昂落后她两步,缓缓地走着。梁燕几乎要把头埋回衣领里,每次有人打身边经过的时候都会紧张地望一眼,见是陌生人才松一口气。
陈昂不得不怀疑,梁燕是故意在教室里留那么久,等到同学、熟人都走光了才肯出来。这孩子,脸皮怎就那么薄呢?
梁燕仿佛把自己包进了厚厚的茧里,不管陈昂怎么逗她都不肯说话,最多“恩”“哦”应一声。
陈昂无奈,只得配合她沉默着。
夹道的树枝在微风中舒展招摇,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宛如某部青春校园剧中的场景。沉默的时光中,悄无声息地奏响了一曲怀旧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