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为妹妹找夫婿的念头后,端木衡便开始贯彻落实。
无论是公事往来,还是私人宴请,端木衡都在留心身边的世家公子,看有没有样貌人品俱佳又门当户对的,好为端木月牵线,争取尽早让林潮生死心。但要找一个可以让人放心把自己亲人的一辈子交付的人何其难也?
眼见着时光流逝,端木衡一无所获,偏偏那林潮生仿若铁了心般对端木月大献殷勤。虽然端木衡见一次骂一次,日子多了,干脆吩咐门口的侍卫不许他进来,但林潮生就是不知死活地天天在端木王府门口徘徊,见着端木月,就递一些纸笺给她。端木衡也见过,上面尽是些抄来的酸诗,要么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要么是“愿君为星我为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端木月也觉得奇怪,自己在林潮生眼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对于林潮生给她写的诗,托人给她带的玉钗簪花还有桂花糕,她都一一收了。她倒要看看这个林潮生在搞什么鬼。
端木衡眼睁睁看着端木月渐渐对林潮生真的起了兴趣,焦灼不安却无计可施。不行,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端木衡打算去告诉端木月林潮生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出于好胜心,只是因为自己说了不许他打端木月的主意他才偏偏要与自己较劲。
但是走了一半路端木衡开始迟疑,这样的确一劳永逸,可是之后呢?
自己与林潮生是至交,妹妹与林潮生是青梅竹马,如果把事情弄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对谁都没有好处,伤了端木月的心,也让林潮生下不了台,更是会毁了三人多年来的交情。
扶香从窗口望出去,正好看到端木衡徘徊不定地在湖边踱着步子,便不自已地走了过来。
“公子怎么了?”
端木衡回头,“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扶香轻轻蹙眉,“我见你在这来来回回走了一个时辰,便过来与你说说话。”
端木衡随意坐到石阶上,扶香也跟着坐下。这便是扶香最可爱的地方,生气时不说一句话,但这种情绪最多维持一两天,过后便不计前嫌。
端木衡出神地望着湖面,忽然转头问扶香,“那天你说连城不若月儿之美,琵琶更在月儿之下。”
扶香也看着他,“我记得,你后来还生气了。”
“哪有?”端木衡尴尬地笑,“你觉得月儿怎么样?”
“美丽,聪慧。二小姐很好啊。”
端木衡又问,“是不是很讨人喜欢?”
“是。”
端木衡轻轻笑了,“那便好。”
黄昏时分,端木衡去找端木月,提出让扶香搬回端木月居的汀芳院。
端木月奇道,“扶香在你那儿住的好好的,为何要搬回来?”
端木衡故作为难,“我们两个男子住在一个院落,不大好吧,传出去也不成体统。”
端木月笑,“那哥哥的意思是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扶香住一起就天经地义了?不是吧?”
端木衡摸着下巴说,“也是啊。这可如何是好?”
端木月完全不能感受到端木衡的良苦用心,还真的想着要替哥哥分忧,“哥哥若是真觉得不便,重新僻个单独的院子给扶香住不就好了。哪需要你这么劳心劳力?”
“嗯,我再看看。”端木衡端起茶杯掩住嘴角的笑意。
原本端木衡听扶香说端木月讨人喜欢,心里暗喜,又记着扶香刚来时与端木月交好,端木月也对扶香很有兴趣的样子,只是后来扶香搬到自己的院子,就不常与端木月来往了。端木衡便想着若能撮合这二人也不错,扶香简单纯粹,虽出身不明,但总好过林潮生这个浪荡公子哥,而且无论成败,扶香都是个缓兵之计,好歹能让端木月转移对林潮生的注意力。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端木衡就想把扶香与端木月搁在一起,好歹日日见面,先培养些感情出来,自己再从中牵线搭桥,便有了几分胜算。奈何这两人都雷打不动的迟钝,也是愁死人了。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另辟蹊径了。
端木衡日日邀请端木月和扶香与自己一同用膳、出游、读诗、作画。一来二去的,扶香与端木月又重新亲熟起来。端木月似乎察觉出一点什么,但端木衡盛情难却,扶香也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就也没太较真。端木月不知道,扶香思想单纯,确然不知端木衡意在何处。
这天秋高气爽,大雁南飞,端木衡带着端木月、扶香一同去长安街赏菊。
三人并肩缓步而行,街旁有树叶随风落下,一片一片,诗情画意。端木月走在中间,端木衡与扶香走在两侧。
扶香接了一片树叶在掌心,瞪大眼睛看了半晌说,“这片叶子与玫瑰花的叶子不同哎。”
端木月回眸巧笑,“那是自然,就像没有两个人完全一样,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叶子亦然。”
扶香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端木月俯身捡起几片树叶,拿给扶香看,“你看,这两片树叶轮廓、大小都很相似对不对?但是你仔细瞧上面的叶纹,完全不一样。”
扶香听了,好奇地低头凑近了仔细看端木月手中的两片叶子。
端木衡见两人作亲昵状,便想找个由头离开,留点空间和机会给他二人。正巧看到有几个相熟的人在不远处对一簇绿菊评头论足,便跟端木月与扶香打过招呼走了。
“哎,哥哥。”端木月急忙阻拦,端木衡快步走远了。
此时端木月基本肯定哥哥在撮合她与扶香,抬眼看扶香,扶香还在认真地观察树叶,什么都看不出来。端木月也不好说些什么,又不能扔下扶香一人,她还记得上次扶香莫名其妙地消失,哥哥心急如焚,难过地在院子里弹了一夜琴,谁都劝不回去,吓死人了。
两人慢慢走着,边走边闲聊。端木月这才知道,比起自己深闺女子见识短浅,扶香堪称不食人间烟火。一路上,扶香在不停地问这问那,端木月一一解释过。
走了一会儿,扶香却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开始东张西望,正好看到有一片树叶落到端木月的发上,便伸手拿了下来。
这种亲昵的举动让端木月羞红了脸,说不出话,但扶香却大方自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
两人沉默地站在街上,有纨绔子弟策马而过。
端木月本来会些花拳绣腿,但因着刚才的事有些缓不过神,待察觉危险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但端木月并没有受伤,当她回神,却是倚在扶香怀里。原来端木月吓蒙了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时,眼见着要被马撞翻,扶香下意识地快速拉过她,转了一个圈退让到一旁,躲开了马。
端木月从不知一向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扶香反应如此敏捷,身手如此矫健,便没想到先从扶香怀里出来。而扶香本就没有男女之别的意识,怕后面还有危险,也没有放手,护着端木月先环顾了一圈四周。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怒气与命令,“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