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心中想着,脸上却是一幅正经,说道:“爹爹等我把话说完,待到孩儿说完之后,爹爹再惩罚孩儿。”
楚天德却是没理他,只是自顾自的摸着自己的胸口梳理着气息。
“爹爹……”见耍够了,乐足了,楚元这才说道,“只怪孩儿刚才没有说清楚,当日我见到张大人,虽是将这广告之权让于了张大人,可孩儿却是向张大人要了一样东西。”
见楚天德还是没理他,楚元却是一笑,转头向着秀儿说道:“秀儿,你快去我的屋子里将床头那个锦盒取来。”
“可是老爷他……”秀儿迟疑一声说道。
“让你去你去便是了,老爷身体力壮,当然会没事的。”
在老爷和少爷之间,不用问,秀儿自然是要听少爷的。
待到秀儿双手捧着一个锦缎包裹的盒子来放在了桌上,楚元呵呵笑着将那锦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来,铺开放在桌上,笑着说道:“爹爹请看,这便是我向张大人讨要的东西。”
楚天德还在疏着气息,但那目光,却不由自主的顺着瞟在了桌上。
忽然,楚天德气息顿停,呆呆的在那张纸在注视着许久,忽的一下跳了起来,倒把在一旁的秀儿吓了一跳,还道是老爷被少爷气得也得了这失心疯之症。
楚元却毫不意外楚天这幅神情,嘻嘻一笑,说道:“爹爹,这张纸,是不是要抵得过你捐给官家的那些米?”
楚天德急抓起了那摞纸来,一张翻着一张,过了半晌,忽然扭过头来惊声说道:“你向张大人讨要的,就是这些?”
秀儿有些好奇,探头向着那纸望去。
这张纸,似乎比普通的纸张要厚上一些,上面花花绿绿的一片,秀儿幼时也识得一些字,隐约看见那纸张上方,写着两个大字。
“盐引”
一见到这二字,秀儿心头忽的一跳。
秀儿生在大同府,长在大同府,这大同府的历史,自小也是听长辈说起过的。当年大顺朝初开之时,设九边,最高时曾屯兵八十余万,这许多的兵丁聚在一起,吃饭自然就成了大问题,当年开国皇宗顺高祖便立了一法,鼓励商人运粮至边关,然后由官府开具一张票据,称曰盐引,凭此票据,便可在指定地点买卖食盐。此法名为开中制。
秀儿自然也是知道,盐铁二道,乃是官府专营,严禁私人买卖,究其原因,自然是因其利润巨大。因此天下商贾,哪一家不想得到这盐引,从中赚取高额利润。此时这开中制初时确实是由商人运粮至边关才能获取。只是到了后来,由于这盐引利润之丰厚,惹来了那些达官显贵的垂涎,那些官员有了个开拟盐引之权,或以高价出售,或交与家中亲戚,私自干起了贩盐的生意。久而久之,这开中制已成了纸面上的文章。而这盐引,也成了千金难求的稀缺之物。只要与官家交好的大盐商才有资格求来这盐引。
纵然是在百年商家的楚家做了数年的丫头,秀儿也从来不曾亲眼见到过这盐引。却是没有想到,少爷竟然能得来这许多的盐引。秀儿瞧了一眼那纸的厚度,心中暗暗惊跳,这些盐此,少说也是要值五六十万两银子的。
一想到这里,秀儿却是心头一跳,她虽只是府中的丫头,不曾去过银号中帮工,但她也是知道,五十万两白银,是广昌元去年整整一年的收益。而这五十万两,代表不过是几百石普通存米而已。
这许多的盐引,纵然是天下四大盐商,也未必可以求得来。
楚元在一旁笑着已经合不拢嘴,心中暗道,这一几十万两银子摆到你桌上,我看你这张死驴脸还能拉多久。
果然,楚天德呆滞的目光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清明。他猛然扭过头来,急声说道:“你是如何从张大人手中得来这些盐引的?”
“这个……”楚元笑道,“爹爹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楚天德怒声说道:“你休要来哄骗我,这几百石白米,就能换来这几十张盐引,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这老头也太过精明了吧,一语道中问题关键,不愧是一块老姜。
“爹爹的智慧,孩儿实在是佩服,请听孩儿继续说下去。”楚元嘻笑一声,说道,“其实这事情也并不复杂,孩儿之所以可以轻易求得这些盐引,还要感谢这南方那些倭寇呀。“
“倭寇?这又与那干倭寇何干?”
“爹爹长年奔波在外,对这时局大概也有所了解,今年南方倭寇闹得比常年更凶,江浙一带那些巨富盐商往北方运粮的粮队,三番五次遭到倭寇打劫,而北方鞑子的侵扰也因今年的寒冬而日渐频繁,据孩儿这几日来的观察,城墙上那些守城的兵士看起来都是无精打采,一看便知是许久没有填饱肚子了。由此孩儿推断,咱大同府守军的军仓里,这军粮大概是要见底了。如今城中又涌出了这许多饥民,如若控制不住,势必会造成混乱,到时城外鞑子进攻,城内饥民造反。这大同府还不乱成一锅粥不成?”
楚天德却是点头不语,这个解释,大体上还算合情合理。
楚元心中暗笑,看来这个老爹是被自己拿下来,脸上却是一脸恭敬,说道:“孩儿未经过爹爹同意,便擅自做主,还请爹爹恕罪。”
这招还是比较狠的,欲擒故纵,得了便宜卖乖。还一幅恭敬之色,楚天德纵然心中有气,眼下也散的差不多了。
“这事……倒也怨不得你,你也是为楚家生意着想。”楚天德语气虽是生硬冰冷,但这话中的意思,却是缓和了不少。
见到楚天德观察渐松,楚元心道,看来是时候把最压轴的事说给这老爹听了。
“爹爹,我那日与张大人促膝而谈了数个时辰,张大人对眼下这军粮之事也是甚是烦恼,所以,孩儿又再次向张大人献了一计。张大人听到此计以后,大加赞赏。”
“哦?”楚天德眼睛在楚元身上扫了一眼,说道,“你一个无品无级,又没名没份的小儿,竟然能让张大人大加赞赏,那我倒是要听听了。”
“其实此计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计谋。”楚元笑道,“我只是建议,此后大同府中的军粮,不再由南方运调,而是就地收购、就近取材。”
楚天德冷笑一声,似带有一丝嘲弄之色,说道:“无知小儿便是无知小儿,你可知咱这大同府乃是军镇,驻守在此的兵士远远大于城中百姓的数目,你想让张大就近收购米粮,不说大同府,你就算将整个山西道的米粮全部收了来,又能支撑几月。”
楚元笑而说道:“请容孩儿将话说完,不错,整个山西道,确实比不上南方鱼米之乡,但是咱这大同府四周,却是有无数可以耕作的良田,而这些良田,大部分都是荒废的。如若将他们利用起来,且不说九边,单只说咱在大同府中的军粮,却是足以。”
楚天德又是摇摇头,说道:“不错,咱这城外,却是有不少良田。只是这些都是卫所所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