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瞬间“吱呀”一声,已经摇摇欲坠了,门里放着屏风,所以见不到人,隐隐约约的看着似乎暖语温香,热闹非凡。
程处亮大马当先的走进去,立刻笑了出来:“这几个,你们怎么都来了,也不给小弟打声招呼。”
里面原本还打算发火,一看闹场的人也是笑声一片,只见蓝衣的公子笑着站起来:“还不是怕打搅了驸马爷最后的几夜清净么。”
哄笑一片,另外几个年轻的公子连连附和,都嚷着调笑程处亮,原本跟在后面的房遗爱也不甘落后的走进去一同热闹,暂时都将站门外的微瑕忘记了。
狠狠的松了口气,以从出生一来最快的速度退后,左看又望,四下没人,溜之大吉。
出了门,都临近傍晚了,夕阳金灿灿的光华洒向四野,平白给人踱上一层艳丽的色泽。人群已经不多了,空气中闻得到家长里短的味道。
不知谁在吆喝自家的娃回家,呼朋引伴,嬉闹而过,微瑕勾了勾唇角,忽然有些萧索的感觉,也许什么天煞孤星真的存在吧,为什么前世今生都是孤儿呢?
“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夏天的午后老老的歌安慰我。那首歌,好象这样唱的,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离开小时候有了自己的生活,新鲜的歌,新鲜的念头,任性和冲动,无法控制的时候,我忘记,还有这样的歌,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轻声的哼着曲调,边寻找在如斯光芒下应当更加显眼的某两个未知人士,希望他们还在路上,而不是哪家施主的宅邸享受晚餐前的宁静。
不过也不急,这小镇很小,两个明晃晃的和尚还能飞了?
“这位小僧人请留步。”身后传来呼唤声,微瑕停下脚步转身望去,只见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那里。
“你是叫我吗?”微瑕微笑的问道,这个少年清秀可人,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很是礼貌。
“是,我家公子想请问一下,你方才唱的的是什么?”少年走上前几步,酒窝愈加的深邃。
微瑕顺着他的背后看去,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不是很华丽张扬,但看得出来,用料应当不普通,细节处都圆润光滑,心中暗叹,这年头到哪里都碰得见大户人家子弟吗?让我等平民百姓怎么活啊。
“天黑黑,”微瑕将视线收回,“只是一首乡村俚曲,见笑了。”
少年点点头,转身小跑过去,马车的车轮又开始向前行驶,微瑕心中一动,不由的转过身,只见迎面的风吹起遮严的车帘,一缕墨色的发丝扬起。
关中地界邪,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一回身的功夫,就看见微念站在不远处的拐角,路上行人已经少了很多,暮色暗沉,像水墨画一般的意境,眉目如画的人儿就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几个世纪。
微瑕咧开嘴,飞奔过去,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别,一把将人抱住,身高问题,其实还不到胸口。
怀中的人明显一僵,然后终是放松下来,也不挣脱,只是一贯清冷的声音道:“放手,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一滴汗水从微瑕的脑后挂下,这话怎么说都不该是十五六岁的小孩子说的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古板的长辈呢。
不说电视剧中男主角长开怀抱迎接女主角旋转三百六十度的,起码也该说句关心询问的话吧,真是,太伤人心了。
微瑕不爽了,很不爽,于是很干脆的勾住微念的手臂——正确的说应该是整个抱住的:“肚子好饿好饿。”撅着嘴巴不断的念叨着,中午就吃了两个馒头就被拉走了,虽然那什么琉璃阁的也摆了一桌子,但终究没怎么下筷子。
劳心劳力之下,肚子应景的咕噜咕噜的交换着。
微念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然他一向为人冷漠寡言,到也没说过什么重话,措辞严厉从来不是他的范,也就随着微瑕的小心思撂了过去。不管怎么说,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被自己两个大人给看丢了,不能指着孩子的错。
已经将微念算计的死死的微瑕低着头,不着痕迹的笑了,就怕微念问起来,青楼楚馆的,还真很难说清楚,可也不想撒谎,不是诚实,这点指不上的小事期满怎么说都因小失大。
玫乌镇说大不大,说小,好歹离长安也就几十里地,还处在官道边上,平日里人来人往的,也算繁华,百姓家不能说富庶,也比前些日路过的村镇要好了很多,于是微瑕悲催了。
眼睁睁的看着一路走来都不差的房屋,偏就从最里边拣出一座最“朴实无华”的,茅草屋。
看来师伯对茅草屋的执念比较深,在外面也挑着捡茅草房子,愣要比荒山野岭的要更为简陋粗糙,不说嫌弃,人家肯定过的不顺心了,至于给人添麻烦吗?
不过这话也不好说,也就心里腹诽一下,进了门才知道自己想偏了,还是非常偏的那种。
做院子中品茶的,就是一个风姿翩然的男子,大约三十左右,看调侃明妄熟稔的样子,应该早有交情。
微瑕感慨,到底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都喜欢茅草房显示一下自己的隐士风格。
当然,对方不是和尚,衣着听朴素,一律有点灰色的藏青,也正是因为这不起眼的颜色,人反倒愈加的清丽了,很有股出尘的味道。
“师伯。”安静的走到近前,小声的打招呼,说起来比起冷面冷心的微念来说,明妄要和蔼很多,也亲切很多,至少从没有摆过脸色,却不知为什么就让人心存畏惧。
“嗯,找见了就好。”明妄也松了口气,不说微瑕的年纪,就论她没有下过山,接触过人事,要不小心走丢了,还真担心出什么意外。
这年头,野兽都很嚣张,尤其临近冬至,农闲下来四野无人,不时的就发生些狼虎之列叼走孩子的事情。
对面的男子仔细的看了微瑕一眼,眼中别有意味:“这姑娘倒是可惜了,不过也是个因祸得福。”
在场几人都是一愣,微瑕是第一次一眼就看出男女,很是惊讶,没有想太多:“这位大哥,请问如何称呼?”
要是习武的,微瑕指不定就称呼对方壮士了都,又不是教书的,没法称先生,还真是一个问题,只好弄了个巧,叫的年轻一些。
虽然微瑕说完,内心就想吐了,这年纪,两世加起来可是同辈呢,说不准还是自己大一些,真是亏大了。
对面那人立刻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呵呵,我可是和你家师伯同辈,叫我声道长,或者师叔啊,也就得了。”
明妄也笑了,拍拍微瑕的脑袋:“小孩子不懂事,不要介意。”
我很可笑吗?马屁拍到马脚上的微瑕郁卒的想着,果然,思想上古代人和现代人就是不一样。
现代人你大妈叫大姐,大姐叫大妹子,阿姨叫姐姐是常事,就怕你叫老了,但是古代人就是讲究辈分,你叫年轻了,把人家愣是少了辈,倒是欺负人,占人便宜了。
“这位是李淳风道长,和师父是莫逆之交,好些年没见了。”看微瑕有点尴尬,微念上前介绍了一下,算是递了个台阶。
“哦,是他啊。”一听名字,微瑕顺口接过话茬,这李淳风,如雷贯耳的很,就是给唐太宗打小报告说武MM会篡位的那个,太牛叉了。
不论他是不是瞎掰,后来武媚娘确实成了千古第一女帝,而且连穿越这种事情都成事实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后没事少和他碰面,尤其不能让他说什么禅语之类听不懂的话。
一秒的时间久回了神,知道自己话语不当,连忙补充:“早就对李道长如雷贯耳,百闻不如一见,实在幸会。”
好吧,微瑕承认自己实在没有什么急智。
“各位大师,饭菜已经备好了。”两个小童走出来,恭谨的回答。
感激涕零啊,对两位长得本就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更是有爱,不过为什么这年头都喜欢雇佣童工呢,什么隐士学士的都喜欢养小孩子伺候自己,有些同情的瞥了师兄一眼,估计微念也是这么过来的吧。
日复一日,转眼就是两天过去了,微瑕尽量的避免单独和李淳风见面,如果对方有意看她脸上三秒,立刻就想起什么话题活计的岔过去。
心里总是有点忌讳了,并不是真的微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如果架空也就算了,反正没啥威胁,可是古代,对日后的一些史实知道的不多,却也不少,那就是犯了帝王家的忌讳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尤其是李淳风不是袁天罡,他不是隐士,将来是要当司天监的,会和李世民大有机会相处,还被李世民所信任敬重的,被天下万民所迷信般的崇拜着。
反正对皇家来说,死一个人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对自己就太冤了。
没来由的,心里那点被隐藏的好好的恐慌,开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