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瑕睁着眼睛迷糊的看着面前和他差不多高的,在阳光的反射下格外醒目的脑袋,嘴中习惯性的说:“对不起师兄,我又起晚了。”
说完才醒悟过来,貌似自家的兄长还没那么矮,定睛一看,反光中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仔细想了想才道:“是你啊,辩机小和尚。”
也许是因为年纪相当的关系,辩机丝毫没有与明妄微念前的恭谨有礼,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下巴抬得高高的:“你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小屁孩就是小屁孩,微瑕转身回屋,长长的马尾辫一下甩过辩机的脸上,听到身后传来叫喊:“喂喂,你甩到我了,你甩到我了。”
微瑕刷的转身,因为辩机就跟在她的身后,又一次的被甩到,虽说发丝轻飘,用力的甩还是会痛的,尤其是近在咫尺的小孩子的柔嫩的脸上。
白皙洁净的小脸不用仔细看都是红红的印子:“好痛。”
微瑕瞪大了眼睛看着离得自己非常近,近的几乎要靠到身上来的小孩子,也许是紧紧跟着微瑕,她忽然止步,辩机就冲到了她的面前,现在关心着自己的脸,没注意距离,再者,他都不知道微瑕是女的,自然更加不会在意了。
当然,微瑕也不在意,如果辩机大个五六岁七八岁的,也许她会稍微害羞一下,至于现在么,即便自己也是小屁孩,她还是对七岁的小孩子很不屑滴。
“很痛吗?”微瑕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晶莹剔透,柔嫩有弹性,到底是将来撬了美人脸的房遗爱的墙角,就是有资本啊。
说不准将来比房遗爱都要美貌呢,再者说,近十岁的差距,高阳也许喜欢**柔嫩的,微瑕越想越邪恶。
几乎要克制不住的笑出声来,辩机被捏了脸,脸瞬间就红透了的番茄,小孩子终究还是太稚嫩了。
“你,你干什么?”中气不足的瞪大了本就不小的桃花眼,却半步都不敢往后退,更别说是甩开微瑕了。
难道是自己脸上的表情太邪恶了,吓到小朋友了?微瑕无良的反省。
“微瑕,起了吗?”门外传来微念的声音。
微瑕瞬间放下还在辩机脸上的手,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应声道:“刚起,辩机来找我。”
辩机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平静温和,带着浅浅笑意的微瑕,和方才的恶劣完全判若两人,如果是夏天,他一定以为自己是中暑了。
“辩机么。”微念走进来,看到他,虽然平日里他紧守男女大防,但是自从那夜之后,就一直有些对微瑕的亲近之意,也许是愧疚,也许是关爱。
而辩机在他看来,还是个小孩子,更不会在意了:“师父已经去玄奘大师那里,我闲来无事,听闻贵寺中的藏经颇多,可否前往借阅?”
辩机点点头:“师父早有交代过来,今日正是要带着两位去藏经阁的,既如此,现在时辰还早,小僧这便带路。”
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恭敬而不失礼节,完全找不到方才倨傲的抬着小脑袋看人的姿态,微瑕无语,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差别待遇吗?
至相寺占地颇大,但是靠近后山的厢房,所以倒也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远远的,就看到高高的塔,上书:藏经阁。
是狂草的,因为微瑕没有看懂,走进了才发现原来还有一处小院将塔围了起来,院门没有关,大大的敞开着,里面有一个年老的僧人扫着落叶。
辩机对他行了个礼,叫了声师叔祖,也没有太过在意,更没有给身后两人介绍的意思,直接就进去了。
微念也对他行了一下礼节,扫地僧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更没有说话,依旧扫着他的地,好似根本看不见旁人一样。
没有跟着微念进去,微瑕好奇的看着扫地僧,自从看了金庸武侠之后,就留下了一个严重的后遗症,凡是扫地的老僧人都有可能是隐世的终究boss,尤其是这种藏经阁什么地方的不起眼的老僧人。
前世去寺庙的时候,微瑕就有这个习惯,只是今生一天到晚跟和尚呆在一起,而且还是非常年轻的和尚,也就熄了这份心思。
如今,来了至相寺,藏经阁,扫地僧,还是辩机的师叔祖也就是玄奘的师叔,看辩机的举止就知道,应该对他不是很有礼节的,明明辈分上来说,应该是至相寺里地位很高的了。
清冷的藏经阁,一个辈分很高的扫地僧,却甘愿不为人知,看似对别人还浑不在意,嗯,有问题,太有问题了。
所有高人的形容词都对得上号,微瑕眼眸中闪烁着一种难以遮挡的光芒。
正要进一步探讨时,辩机走了出来:“刚才就见不到你人,还以为走丢了呢,你在这里做什么?”
微瑕只好收回自己近乎贪婪的目光,跟着辩机走进去,估计扫地僧听不见了,小声的问道:“你这师叔祖怎么会在这里扫地啊?”
辩机丝毫没有注意到微瑕刻意压低的声音,直接道:“师叔祖在我来之前就这样了,偶尔听师父说起过,似乎早年为了一个女子才出的家,本就伤了耳朵,似乎听不见,眼睛在这些年来也逐渐盲了,也做不得什么事情,一直打扫藏经阁。本来年纪也大了,师父打算让人接替他的活,找几个小僧服侍他颐养天年,但是师叔祖不愿意,也只好随他去。”
原本微瑕还想捂了他的嘴,怕那扫地僧听见,却听辩机说听不见看不见之后,才收回了手,看不见听不见,难怪对眼前三人进出一点都不在意,还以为是高人风范什么的呢。
有点失望,很是失望,看起来是不可能武功高手了。
果然,不是什么地方的扫地僧都是强人,要看风水的,嘴巴里却好奇的问道:“那么应该在寺庙里呆了很久了吧。”
“有三四十年了吧,”辩机想了想,不是很确定,“据说进来的时候,就是负责藏经阁的僧人,后来同年纪的差不多都过世了,也就只剩下师叔祖一个人打扫了。前几年师叔祖逐渐看不见之后,便派了几位小僧过来,这时候该是上早课,下午才会来。”
见微瑕感兴趣,本就无聊的辩机也不去管安静的在里面看书的微念,和微瑕端了小木凳坐在窗前有阳光的地方唠嗑:“师叔祖性子比较孤僻,很少同人讲话,不过却是个好人,寺庙里的师兄师弟们都很喜欢他,没事就过来看他。”
“听说年轻的时候,就是个不得了的人,”辩机想了想,才说,“不过师父没有告诉过我,反正出了家就隔了红尘,以前的事情,也没有必要提了。”
微瑕从窗口看着扫地僧沉默却认真的扫着落叶,要不是辩机说他看不见,还以为是个正常的僧人,应该是扫了三四十年之后的习惯吧,方寸之地,几乎闭上眼都能形容出一个轮廓了。
“你说为了一个女子出的家吗?那他还有家人吗?”微瑕眨了眨眼,即便现在年老了,身板还是笔直笔直的,有些习惯,真的是改不掉,看来年少时应该是颇有傲骨的男子吧。
却为了一个女子出了家,将韶华完全奉给了几十年的寂寞和孤独,心里有点震动。都说为了爱,可以牺牲一切,乃至生命,我们可以牺牲生命,但是真的能付出一切吗?
时间,真的是一种非常恐怖的东西。
辩机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皱了皱眉头不确定的道:“应该是没有吧,要不然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抛弃父母啊,那可是不孝之极,会被官府判刑的。”
微瑕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现在可是在对孝道极为重视的唐朝,别说不孝了,要是做父亲的一怒之下杀了逆子,那是官府上只会罚点钱就了事的小事情,这在前世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我是说儿子孙子什么的。”说完就后悔了,肯定是没有的,要不然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在唐朝,大奸大恶之人被斩首之后是要挂在城墙上曝尸十日以儆效尤的,任何干预之人都要受到重刑的,但是其子侄晚辈却是可以趁夜收了尸首安葬,而不会被追究责任的
不说儿子孙子之辈,就是亲戚的后代,对长辈都要守了礼节的,这么看来定然是孤家寡人了。
“微瑕,你怎么那么关心师叔祖的事情?”辩机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
“你不觉得很感人吗?”微瑕反问。
辩机的眉头更加皱紧了,很奇怪的说:“我们是出家人,不当妄议红尘之事,但是,为了一介女流,就荒废了好男儿一生,实在荒谬。”
什么叫一介女流,微瑕愤怒了,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可以残疾,但你敢裸奔吗?
再说,这可是大唐啊,最为开放的大唐啊,不说千古第一女帝武则天,什么高阳公主啦,太平公主啦的,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