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瑕,不,楚苛,是坚强的,但是与其用这个类似于褒义的词汇来形容她的话,那么还不如用偏执,疯狂,乃至神经质这些会更加的形象。
她原本是该像一般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而又任性张扬的在父母宠爱的怀中长大,在她还没有记事的时候,就已经都破灭了。
也许,孤儿这种事情也是可以遗传的,前世,她的母亲就是孤儿,在大都市中遇到了刚出社会奋斗的年轻的父亲,两人闪电的恋爱,结婚,生下孩子,那年,父亲才二十二岁,母亲更是年轻,十九岁。
那不是该承担社会责任和家庭责任的年纪,但不可以说他们就不幸福,尤其是在还未开始抱怨开始厌烦之前,他的父亲就因为一次意外的车祸失去了生命。而偏执的母亲却是连想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孩子,一心要追随所谓爱情的永恒而早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父亲是离家千里打工奋斗的大学生,家中的长辈甚至在半年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儿子其实已经不在世界上了。
至于楚苛,那时已经朦胧的记得,两个老人还有几个年轻的男女,看到自己的眼神,失望的,不屑的,沉痛的,也许也有不忍,只是太浅太浅了,浅的几乎感觉不到。
那些人都不富裕,不,应该说很穷,非常的穷困,大学生的父亲已经是这些人里学历最高的了,其他人甚至都没有从初中毕业。
他们不可能在自己一堆孩子的情形下抚养一个孤儿,还是一个在山里依旧被视为赔钱货的女娃。
能特意跑来遥远的城市看看楚苛都是仁至义尽了,这些,年幼的楚苛是不理解的。她只知道在很多羡慕的小孩眼中被带到一个房间,被告知是自己的亲人,最后却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楚苛的心脏不好,也许是早产的关系,不是那种娇贵的心脏病,却也不能进行大幅度的运动,且需要吃些药剂,经常性的检查。
这对于一个孤儿来说,是致命的,没有一个标榜了善心的家庭会去抚养一个病弱的孩子,她只能沉默的看着很多的孩子被带进来,又带出去,只有自己留在原地。
是的,楚苛是沉默的,孤僻的,骄傲的,冷漠的,这和她的成长环境固然有关,当然本身的性格也是至关重要。
只不过和她生母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她的生母是卑微的,祈求着渺茫的一点温暖,当她的父亲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的时候,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抓紧这个男人,就像是抓着唯一的浮木,仅剩的稻草。
这比那些所谓的爱恨情仇要重要的多,而楚苛,只不过是她拥有他的众多砝码中最重要的一个罢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她的父亲死亡的时候,就是她整个信念的崩塌。
楚苛不一样,她的生命就像后来她唯一的朋友评价的那样,在玩儿游戏攻略一般,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什么样的关系才应该付出多少得到多少。
即便是别人的关爱也好,都在秤杆上称量着,过了程度,楚苛不会逃的远远的,但是会皱起眉头,心里会不舒服,还是越想越不舒服的那种,简直就是典型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但是对楚苛来说,她那样才是理所当然的,关心这种事情,也只有对的那个人才会让人觉得愉快开心幸福什么的,至于旁的人,“你以为你是谁啊,和你什么关系啊,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啊”。
不过这些话,她自然是不会当面说出来的,楚苛是个文静善良的女孩子,这是所有认识的人对她一致的评价,除了她的唯一的死党。
比起迁就和被迁就,她更加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安静自在,心地还算善良,会感动会悲伤会同情,只不过也仅仅是这样而已,行动之前她会仔细的衡量好,是不是自己的本分。
做事喜欢恰到好处,是朋友就付出朋友该付出的一部分,是路人就付出路人该给予的那些,是陌路,是怨怼,都该有一套路数。
但,这并不是她心思七窍玲珑,善于处理交际,恰恰相反,她根本不知道怎么与人交往,只得一味的遵循定下的规则,以防出了差错。
于是,陌生的人认为她不好接近,不好相处,稍有些交情的人又认为她其实很好说话,很善心,最好的死党却说她是这世界上最冷心冷肺无情无义的人。
楚苛心中有一只野兽,时刻叫嚣着要冲破自己设定的规则阻碍,想要无所顾忌肆无忌惮去做任何事情,却每每被自己画地为牢,她缺少足够的勇气,这一点楚苛不否认。
但她却拥有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狠劲,对自己的狠劲,所以,她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用一把不快的水果刀,亲自送进了自己脆弱的胸膛。
对面的,正是自己曾经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很痛,几乎难以承的受剧烈的疼痛感,可是看着对面的人脸上都是喷洒的鲜血,露出惊恐的神色克制不住的尖叫的模样,楚苛笑的很欢畅。
那种报复后的快感甚至超越了濒临死亡的痛楚,即便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恐怕自己的好友都不会忘记了,一辈子都烙印下自己存在的阴影。
起因很简单,很俗烂,自己的男友被唯一的朋友抢走了,仅此而已。其实楚苛并没有很喜欢那个男生,当然,正如死党的评价,她的确是冷心冷肺,对这段友谊,从时间上来说足够付出很多心安理得的接受很多,但并不能证明楚苛心里确实放着太重的地位。
也许那些泛泛之交紧守本分而不去过多关心的人反而比那位要在意很多,那个女生的确是非常了解楚苛的,正因为清楚,所以她认为楚苛不会为了那仅仅一个多月的所谓爱情放弃超越十年的友情的,因此心安理得的顺从心愿选择爱情。
楚苛也正如她所认为的那样,没有太多的反应,然后在一个明媚的午后,约了她在一家时常光顾的小店见面,然后,不给对方一点准备的,忽然刺向自己的孱弱的胸膛,鲜血喷在对面触不及防的女生姣好的脸庞上,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艳丽。
当然,你不要指望楚苛是忍受不了心灵的背叛选择了玉石俱焚的结局,不要以为结束自己的生命就是对对方的报复,伤害自己只有在在意自己的人身上才是痛苦,这一点楚苛非常的了解。
那个自私的女孩其实也没有那么坏心,她是真的关心这个长时间相处的好友的,她也的确为此感到愧疚和不安的,但是爱情本身就是自私的,她也太过于了解楚苛,那对所谓的恋人交往的一个月里根本是见面都极少,更谈不上热恋,楚苛不爱他,他也没有真的很爱楚苛。
她并没有错,只是,她却少算了自己,楚苛不在意那个是圆是扁的男人,她在意的是自己所认为的在时间上在情感上已经到达顶点,甚至为此可以不惜一切牺牲生命的友情,却敌不过一个才出现没多久的男人。
与其说是情感上的重大打击,不如说是楚苛处事原则信念的崩塌,在攻略中已经完全几乎走到顶点的东西,却是错的,自己存活的信念依据也是错的。
楚苛觉得自己很失败,很不高兴,越想越不高兴,在心情极端崩坏的时候,她打开了心中的囚牢的钥匙,放出了那只喧嚣的猛兽。
悲剧就这么简单的发生了,不过,也许楚苛是真的厌倦了,真的愤懑了,真的疲惫了,真的不想活了,所以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这么了结自己也说不准呢,谁知道呢?楚苛自己都不知道。
然后楚苛穿越了,重生了,但是,即便她真的消散在了世界之中,她也是不会后悔轻生这件事的,任何事,任何人都可以用来后悔,但自己的事情不用,对于自己,楚苛一向的宽容的让人难以想象。
穿越之后,楚苛也曾经想过要享受一些前世没有得到的东西,比方说,所谓的亲情,但是现实是残酷的,遗传是诡异的,还没等楚苛规划好自己的人生,貌似是自己生母的第二任也在眼前服毒自尽了。
好歹在临终前将自己的性命保下来了,而不是前世的母亲那样,据说被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一间死尸的卧室饿了三天,差点就死了。
微念是不一样的,不,准确的说,古代人的思维方式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至少楚苛从没有想过一个女娃能呆在和尚庙里的。
慈悲为怀吗?在楚苛没有办法拒绝超出她的感情攻略的关卡的时候,她已经被迫的接受了这一切。
遗寺里的人和事,都变得与众不同起来,楚苛用心的扮演一个山寺中长大的小孩子该有的情绪,乃至心态,说不上有多么的幸福甜蜜,至少是平和的安宁的。
楚苛是有些迷信的,平日里也根据发生的倒霉的或者幸运的事情来推测自己接下来的事情会不会成功,但终究是天太远了,或者便有些肆无忌惮。
穿越,却是给了楚苛一个很沉重的打击,第一次发现原来所谓的天命真的那么近,或者神仙真的存在,活在二十一世纪没有信仰下的人,几乎是难以克服的一种心灵恐惧感,即便,在楚苛看来,她是个好人,问心无愧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