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日那天去办赴美签证，同行者有6人。这6人中只有一对是夫妇，即我和我妻子，结果被拒签的反倒不是我俩，而是两个有官衔的人物，他们的两个部下虽顺利地拿到了签证，但看到两个顶头上司一脸沮丧，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用说，我和妻子是最感幸运的人，第二天，就喜滋滋地忙着准备起行装来了。不承想，风云突变，“9·11”恐怖事件发生了，眼看要成行的事，戛然搁浅不说，还反倒增添了总也挥之不去的忧虑和烦恼。
也许是职业习惯，我对电视国际新闻节目情有独钟。每晚看完中央电视台一套节目的晚间新闻尚不过瘾，还总要接着把频道切换到东方卫视台，因在东方卫视台的晚间新闻节目中，往往能看到有关于国际方面的最新消息。而“9·11”当晚临近11点，我正是从东方卫视中看到世贸中心两座摩天大楼遭受恐怖袭击的悲惨场面的。当时距这一骇人听闻的事件发生也就一个多小时吧，我自然是被惊呆了。发生了史无前例的恐怖事件，这一夜我就怎么也无法安睡了。我随即找出我们访美的行程表，一看，原定是9月25日傍晚抵达纽约，26日上午参观世贸中心的。谁都知道，纽约不仅是美国最大的城市，而且也是当今世界的第一大都会，而世贸中心则是纽约的标志性建筑，它竟然顷刻之间轰然坍塌，化成了一片废墟，怎不叫人感到一种永世不忘的心疼呢？在此后的日子里，又接连不断地传来美国遭受新的恐怖袭击（炭疽）的消息，闹得人心惶惶，致使我们的赴美日程不得不一再推迟，好多亲友都来劝我们，说干脆不去算啦！
我们是在11月24日得以成行的，全团19人有11人打了退堂鼓，最终就成了“八仙过海”。打开新的行程表，自然就没有参观世贸中心这一项了。可是，在我们访问了檀香山、洛杉矶、拉斯维加斯、华盛顿、费城，于12月3日傍晚抵达纽约之后，大家就一致向领队提出请求：“明天一早，先去看世贸中心废墟！”当地导游盛先生一听就笑了，说：“我心中的行程表，就是这样安排的。以往，没看世贸中心大楼，就等于没到过美国。如今，不去看世贸中心废墟，就也等于白来美国一趟。”是啊，“9·11”事件之后，这里已经成为全世界人民目光的聚焦点，我们来到了纽约，哪能不去亲眼看一看呢？
“9·11”事件发生在周二上午的9点多钟，而我们乘车抵达曼哈顿的时间，也正好是周二上午的9点多钟，天气也一样晴朗。盛导说，纽约是一个老城了，尤其是曼哈顿，高楼林立，没有一座新的建筑。不像北京，这几年变化很大，新楼如雨后春笋，一不留神就冒出一座。要说曼哈顿最新的变化，就是再也见不着世贸中心大楼了。他还说，曼哈顿是世界上最繁华的街市，也是最难见到阳光的地方。确实，车进曼哈顿之后，就仿佛穿行在一个个幽深的峡谷之中，抬头望去，唯见一线天而已。在这样的寸土寸金之地，自然没有停车的泊位，盛导让我们在临近华尔街的铜牛雕像一侧下车之后，就兜圈子去了。约定半小时后来此接我们。
在铜牛旁留影之后，我们沿街返回大约二百米路程，就来到了两个紧挨世贸中心废墟的街口。过往的行人熙熙攘攘，几乎与北京的王府井一样。两个街口都被封了起来。有持枪的军警守立在栏杆旁维持秩序，唯有从废墟现场开出的运装残料的重型卡车通过时，栏杆才予开启。想必清理废墟的工作难度极大，我们在此停留的二十多分钟里，只见各有一辆卡车进出。原先在电视上多次看到过的那个亮闪闪的钢架结构的墙体还矗立在那里，其余部分就全都是经历巨火焚烧后的一堆堆焦黑的瓦砾和灰烬了。除了车流和行人的脚步声，这里相当安静，人们从五洲四海来到废墟之前，心情都十分抑郁，默默地向“9·11”事件的死难者致哀，也默默地思考着人类的命运和世界的前途。就在我和妻子准备请领队帮我俩拍一张以废墟作背景的照片留作纪念时，发现有一个美国姑娘的背影久久占据着镜头，不愿离去。我妻子对领队说：“就别惊动她了。你没看见她正在流泪吗？她手里还握着一枝鲜艳的红玫瑰，想必是她心爱的人至今还埋在废墟里，没有找到呢！”是啊，我们怎忍心去叫她让开呢？领队会意后，就毫不迟疑地按动快门，把她作为陪衬摄入了镜头！也许，这会使我们的这张留影更具现场真实感，也更有纪念意义吧？
像这样手持鲜花来祭悼遇难者亡灵的人，虽说我们只见到了一位，但在街口的临时隔离墙上，却挂满了祭悼遇难者的花束、美国国旗及遇难者的遗像和遗物，沿墙的地上则是一支支垂泪的蜡烛。这种蜡烛的外壳是圆柱式的玻璃杯，点燃之后，街风是吹不灭的，火苗儿闪着蓝幽幽的光，令现场气氛显得分外悲凉。我想，两个多月来，自发来此祭悼遇难者的人络绎不绝，不分肤色、国籍，也无论富贵、贫贱，见此烛光，胸中就都会燃起一团正义之火，向恐怖分子发出愤怒的吼声！说也巧，就在这祭悼墙前，泪眼模糊中，我竟见一人很面熟，定睛一看，果然是二十多年未见的词作家苏伟光。我与他曾一起在文化部艺术局工作过，改革开放之初他去南方发展，后来当了深圳市文化局局长。记得当年我们编的歌集里有首歌，叫“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几十年一晃而过，风云变幻，我与他在此相遇，难免不胜感慨：历史进入21世纪之后，全世界人民共同的敌人已变为恐怖主义了。
看过世贸中心废墟之后，我们步履沉重地回到车上。盛导宣布，下一个行程是去登帝国大厦俯看纽约全景。他说世贸中心大楼被恐怖分子毁掉之后，帝国大厦就成为纽约最高的建筑物了。未承想全团成员异口同声表示：“不去登帝国大厦了！”谁也没说不愿去的原因，而我心里想的是，唯有世贸中心大楼是纽约的标志，任何别的大厦都无法取代它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我相信纽约市民绝不会被恐怖分子吓倒，世贸中心大楼一定会在这片废墟上重建，我们期待着登临它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2001年12月19日
“9·11”恐怖袭击（路透社照片）
世贸中心废墟
在世贸中心废墟前
临时隔离墙上挂满祭悼遇难者亡灵的花束和遇难者的遗像、遗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