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开车送你回去吗?”冷淡的音色在楚琳身后响起,吓得她差点以为活见鬼。
“不用……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她没有回头,脑中却又不合时宜的想起如果没有刚刚的争执,这应该是他们六年以来第一次的和平交谈,一问一答——也的确有够“平”的。
林雅骏沉默了下来,但仍是一声不吭地紧跟在她身后。
“我说……,你……现在这又算有什么事?”楚琳很想直接忽略这条偏执的尾巴,可人家那么大个的块头摆在这里,她又不是瞎子。
“你这样一心一意地跟着我,是想当‘天长地久’的背后灵吗?”怨念够深,都快把她的背烧出个滚烫滚烫的洞来。
面对现在的状况,楚琳只能自顾自地往前走,既然对方闷得一个“屁”都不放,她更不想自讨没趣。不能怪她太过粗鲁,再好的修养也要被磨出火气来,她何必拿着自己的热脸贴别人家的冷屁股。对方这样的架势,惹得她一门心思的扑在回家路上,基本采用三不政策:不看、不说、不理。虽然月黑风高夜说不定自身安全有隐患,但好歹背后有个免费的保镖在,她倒也不担心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其实月湖镇也就那么大丁点的地方,商业街离家哩也不是很远,她大开手脚在半路上磨磨唧唧了快一个多小时,不全是因为六年的时间不住镇上以致自己迷了路,中间大半部分理由都是为了能把对方甩掉。楚琳看见林雅骏冷漠着他那张“面瘫脸”,即使已经显露出疲色却依然跟得弃而不舍,她终于“俯首称臣”。惹不起他,她总归躲得起他吧……
终于两人在无人的街心花园里的一大片花海前停下脚步。这里风景独“好”,幽幽的寒风吹得人稍有些凉意,总怕是不是“七月半”的日子里,某些飘来飘去的家伙阴魂不散,死光又现——鬼魅还四处转。……这什么都跟什么呀……胡思乱想的楚琳心里乱七八糟地打着堂鼓。
“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想两人继续再这样耗下去。
毕竟今天刚坐了一上午的飞机,下午又马不停蹄的“赶场子”,她人也不是铁打的,时差都没调整过来,所以看起来整个人就像焉败的花——枯萎了。楚琳虽然不怎么待见林雅骏,但看在他跟了她那么久的份上,她还是先开口想做个了结。
依然是默默无语……
林雅骏没有出声,他一个大跨步越过楚琳,走到她的跟前,只是深深地死盯着她看。
“……”为什么还是不说话?到现在都在折腾的他还是什么都不想对她说吗?
楚琳静静地仰起头看他,想要望进他眼底深深窥探,“告诉我!”
“……”林雅骏锲而不舍沉默着,没有任何表情,稍微有了个动作就是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上楚琳的肩膀。
她闭了闭眼睛,终究还是彻底失望不再开口,拿下这件还未捂热的衣服,递还给他。缓缓越过他的肩头,坚定地往外走去,只想尽快回家——睡觉……她受够了!
时间仿佛在他们擦肩而过的这一瞬被无限地拉长。
问世间情为何物?
人若无情或许会更加快乐些吧!
一旦付出了就很难收得回,傻的是为情痴痴狂狂的人,明知道是一处暗黑岩崖,依然义无反顾地往下跳入——
海,深沉。
爱一样波涛汹涌,无人能解……
林雅骏看着楚琳转身离开,猛然在那一瞬间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别走!”
楚琳被这样一拽,仿佛又回到了校庆舞会上的那个夜晚,在阴暗的相似拐角处,二十岁的她也是这样猛然抓住对方,只是现在两人的角色互换,甚至她也已经少了当时一脸的悲恸欲绝……
成长,是他们的必然;年少轻狂,是他们永远的不舍。
谁是谁命中的过客,谁又是谁生命的转轮?
前世的尘、今生的风,无穷无尽充满哀伤的灵魂……
楚琳眺望远处黑夜中的万家灯火,似乎看见他的面容浮现在苍蓝的天空之上,繁星点点。
于是,她笑了,因为她看到他——别扭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楚琳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问他道,“当年……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最初是他选择先放开了彼此牵着的手……
为什么六年前不在她离开的时候追过来,当日却与其他女子订婚?
为什么六年后在众人面前摆出一副“大情圣”的样子?
为什么此时此刻对着她紧追不舍,犹如是她抛弃了他?
“……”林雅骏的薄唇依然闭得紧紧的,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
楚琳想要缩回手,但他抓得死紧,令她几乎用尽全力都抽不出来。
“放手……”她平静地说。
冷冽的寒风胡乱吹起楚琳披散的长发,路边的野花飘零地摇曳着。
她蓦地觉得眼前这画面煽情极了,就像把言情小说的场景或者八点档的恶俗连续剧搬到了现实,楚琳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因为饰演其中一个主角的是她……
看见如此的她,林雅骏一直波澜不惊的漠然脸上慢慢透露出一抹惊慌,手上不自觉抓的更紧。
要命,肯定淤青了……楚琳轻吁口气,感觉哭笑不得,这个烂摊子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好?
“我的大少爷,你还是放手吧……”明明已经多年不叫的绰号此刻出口竟然格外自然。
她慢慢又重复了一遍,“放手……”
林雅骏明显的越发惊慌失措,冷酷的表情逐渐瓦解,“我……”
楚琳的耐性最终告罄,她使劲掰开他的手,一寸寸抽回自己的手,不愿再开口。
“我们再从头开始……好不好?”哀切地低喃,末尾的字刚出口就被一阵风吹散……
她怔忪了片刻,终究还是无奈地摇头,“你……为什么你还是这样的任性?不顾他人的感受?”
林雅骏猛然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紧得几乎让她感到窒息,“我不管!我们忘掉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重新再来……”楚琳被动地靠在他怀里平和地摇摇头。他慌得只知道牢牢抱紧她不想放手,“不——你说过你是我的‘灰姑娘’,而我是你的‘王子’……”
“呵呵——”她终于笑了出来,因为对方的童言童语,“你还是不明白……”她在他怀中喟叹。
她也以为自己是遇见了捡到玻璃鞋的王子,但事实的真相只证明残酷的反差——
他仍是当他高高在上的王子,可对于她来说,自己仅仅是已经没有了能够摆动的尾巴,以换取双腿的“美人鱼”,化成泡沫渐渐消失……
“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可能永远在原地等你的……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他总是固执地用右手牵着她,但是,却忘记她的心——是在左边跳动。
实际上在林雅骏提出要求的不久前,楚琳知道自己不会也不能哭泣,因为他知道她的弱点。
所以她被迫去伪装,微笑、大笑,在她的生命当中的每一天。
她的心不可能再碎了,甚至当它一开始就不能完整的。
她希望他应该知道一些比依靠她、眷恋她更好的办法,而不是像过去一般,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因为他只看见自己的伤痛。
如今她的心在深夜里黯然哭泣,其实也是为了同样谴责的事情——
那种昏天暗地的痛,让她足足花了六年才平复。
现在既然已经给了她机会又能重新来一次,这一次她还会不会再一个跟头地栽下去?
她在心中坚定笑着告诉自己,不会……她不会……
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阵贝多芬“命运交响曲”,两人都有片刻怔忪。
楚琳感觉今天磁场超强,动不动地抱在一起,一个北极一个南极。
无声自我嘲笑,“我的电话……”她轻推开林雅骏的怀抱,又一股冷风吹来,瑟瑟抖了下——没有人体暖炉,还真够冷的。
“喂——”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只听见手机里霹雳巴拉地传来一阵“河东狮吼”。
“好拉好拉,我知道很晚了,马上就回来了……”楚琳无奈撇撇嘴角,又不是她要“野”在外面,别人不肯放手她能怎么办,总不见得打包带回家吧……
挂断了安心的电话,她两手一摊,瞅着林雅骏,事到如今只能先随他,“我很累了,先回去吧,其他的以后再说,好吗?”她好言相劝。
“……”点点头,他执意把西装外套为她披上,一把拉起她冰冷的两双小手置于掌中,呼了两口热气,一双晶亮的眼睛凝视低头回避的她,然后牢牢牵着她的手离开……
当经历过爱人与被爱,学会了如何去爱,才会知道什么是自己需要的,也才会找到最适合自己,能够相处一辈子的人。但很悲哀的是——
或许,在现实生活中,这三个人通常不会是同一个人。
他最爱的,往往没有选择他;
最爱他的,往往不是他最爱的;
而最长久的,偏偏不是他最爱也不是最爱他的,只是在最适合的时间出现在面前的那个人……
理想和现实终是很难重合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