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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相见不如怀念Ⅰ

拜祭过亲人后,楚琳思绪紊乱,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不想过早回去,让自己的悲伤再次感染敏感的安心。不知不觉地竟然沿着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到了一个令她唯恐不及、避之不已而且意想不到的地方——谥嘉名门学院。此情此景真的着实让楚琳异常意外,难道转眼六年,自己心底依然忘不了这个曾让她欢笑、忧愁、雄心壮志又遍体鳞伤的故土。她仅是看见校门口一边矗立的大字,眼前就已经悄悄模糊……原以为包里带着的纸张不会有用到的地方,人算不如天算,她叹了口气,翻找而出。

楚琳凭借手中镀金般的信函,微微与校园警卫点点头,她似乎正在慢慢步入过往之中……

此刻偏巧是最后节自习课,除了偶尔经过能听到传出窗外的朗朗读书声,整个氛围令她熟悉也显得陌生。回味又有如怀念般独自漫步在喧嚣却寂静的校园,仿佛翩然回到纯真年代。记忆始终没有随着时间消褪,而是愈发明显。

看望过曾经的班主任和其他学科的导师,她慢慢的才知道,人的性格可以在时间的洪流下变化差异到如此之大;她慢慢的才知道,即使许多曾经的人,会变得认不出,但也请主动挽留住点滴回忆。

走廊过道间,一个教室旁立着两个矮小的身影,背对门口站在室外,低头努力做忏悔状。

“笨蛋,刚刚看见老师过来干嘛不叫我……”

“嗤——我就不能开小差了?……你以为就你丢脸啊……”

临近时,楚琳听见两人幼稚的对话,她会心一笑。感觉到他人的视线,其中一个较为好面子的孩子微蹙眉。

以前,她也曾斜看身边就是罚站也拽得跟视察一样的小鬼,庆幸——要丢脸一起丢脸,幸好至少还有人陪着她。昭然若揭的往昔,充斥脑海深处,楚琳依稀记得学校斑驳墙边的那抹草地上,躺着的淡然背影,以及隐约在教室门口斜靠着的傲然身姿……走出教学楼,她刚准备离开时,转念间,脚跟接着一兜,移向操场角落深处的那棵古朴大树。

楚琳围绕装载最为珍贵且羞涩回忆的树干,瞬间翻涌上心头许多感慨。

此时不知从哪个教室忽然传出音乐声,她细细听着悠扬飘渺的音符,把头轻轻仰起四十五度角,微眯起眼睛看向那片晴空。

轻翘的嘴角露出恬静微笑——时间不止,思念翻涌,回忆无休……

她想,或许这一次没有人会在这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楚楚,你要加油!”

这一次,也再没有人会意气奋发地刻着“一班永远铁三角”。

这一次,更不会有人因为失望而执拗地刻上“再见了,我必定会忘记你!”

突然,她平静的心轻轻地颤着,伸手抚摸粗干纹路时,发现在这三句话的最下面,隐隐淡淡地刻着——

“林雅骏爱楚琳一生一世”……

枝桠上麻雀叫得正欢,看见这深深好似烙印在心头上的字,楚琳只能用轻得让自己听到的声音说:“错过你,我很遗憾。”

抬头仰望,她很努力地忍住眼中的泪水,不让其落下。

确实遗憾,她迟到了六年的时间,才发现对方从未说出口的心事……

“对不起,我只能说,‘很遗憾’。”

每吐露一个字,眼睛愈发迅速湿润,她轻轻闭上双眼后,更能清楚嗅到阳光、泥土和菊花的味道。楚琳抬起手想要擦拭眼角逐渐涌出得莹动的泪,却不小心碰到了嘴角,她才发现原来那线条,一直在温柔地上翘着……

笑容与眼泪,似乎总一路相互伴随着爱情。

而爱情之于人生,其实就是让自己爱的人幸福。

假如世界上的故事,都在适当的时候完结,那么也许它们都能成为美丽的童话。但现实往往比童话残酷,偶尔人们总是通过后悔,来反复加深对于曾经幸福的回忆。

楚琳整顿平复下如潮水般涌来的过往,正打算离开,却诧异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远处等待她。信步迎上那始终如一的男子,对方张开温暖的怀抱,“欢迎回来……”

仍然是包容宠溺的笑容,仍然是宽厚结实的臂膀,峻挺斯文的男子轻拥她渐行渐远。

轻微喟叹间,两人身后飘落一张精致的邀请函——高中同学会。

…………

“给——,快擦一下,妆都哭花了,小花猫!”

等两人都坐进车内,男子立即递上一张纸巾,又亲昵地轻点了一下楚琳的鼻头,才发动起车子准备离开。

“你怎么来了?”楚琳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取笑,疑惑问道,“我回来只和安心说过,而且她应该不知道我会去学校……更不会主动联系你……”

男子轻笑不语,直视前方,注意着马路上的情况。

他并不想提及林雅骏和自己的妹妹也是今天回国,在机场引起骚动时,楚琳的背影正好被摄像机捕捉到,以至于被在电视机前关注新闻的他凑巧瞥见。毕竟楚琳的身影在他的心底整整埋藏了六年,这份思念早已经刻入骨髓。

原来,正在驾车的男子便是“于氏企业”的总经理——于洛。

于洛等秘书确认过航班上的确有楚琳的名字后,他马上驱车赶往月湖镇。因为那里是她的根,更拥有着阔别六年的家,即使他知道楚琳的亲人已经过世。一路疾驰,于洛迫不及待地赶往楚琳的住处,可是他只见到安心一个人。细问下,才知她一回来就去了山上祭奠老人家,他急切跑去,却又扑了个空。寻不到楚琳的踪影,于洛很是焦虑,镇上通往佘山只有一条泥路,路上他并没有碰见楚琳,细细一想,就猜测到她是不是会去学校看望老师。随后,于洛知会了安心一声,让她先去镇上最奢华也是属于较高档次的“弦月酒店”等他们。他已经在来月湖镇之前,令秘书订好包厢打算好好为楚琳接风洗尘,自己便急急开着车找了过来。

晚霞越过车窗照上于洛的脸,楚琳瞅见他避而不答,知道肯定是有原因的,也就识趣地看向窗外。黄昏的地平线,将天空淡淡划出一片,橘黄色的晚霞笼罩在大地上,部分余晕穿透玻璃,射入车内。

于洛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便装西服,下身搭配一条同色系的淡米色休闲裤,戴着眼镜的他看起来很是斯文儒雅。楚琳一头及腰长发披下,一身干练利落的职业套装,同样颇为靓丽。正值晚饭期间,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找到停车位,因为离吃饭的酒店有点距离,两人一边慢慢步行,一边诉说着分别六年的时间里身边相互所发生的事情。像他们这般外形抢眼的男女在小小的月湖镇原本就不多见,一路上基本没有。那种回头率猛得差点都快让楚琳以为自己走的是“星光大道”。当两人走至路口,远远地终于看见斜对街也同时出现一对酷男美女,十分有良心地分担起他们的收视率……

楚琳有三秒时间的怔忪……

在人的一生中,有一个人,不管经历过多少时间、多少事情,折磨着彼此总能在茫茫人海之中一眼就可以认出。

六年不见,远处的男子,他侧脸对着楚琳,此刻正低头和身边的美丽女子说什么,手中帮忙提着一个浅色女式提包……

楚琳扬起笑脸,转头对于洛说,“走了啦,都绿灯了,还傻傻愣着干什么?充当交警也是站在马路正中央的啦……”

或许,看得开一点,伤的就会少一点。

再次回过头时,斜对街的冷峻男子抬头的刹那间,目光突然和楚琳交汇——

她,和他隔着一条街,就在十字路口,遥遥相望。

下一秒钟,男子脸色沉暗,一把推开身边偎靠的女子,不管不顾地直接从还未转变为绿灯的对面马路向楚琳和于洛的方向追来。一时间,刺耳的刹车声、粗俗不堪的咒骂声和震耳欲聋的喇叭声轰鸣——

“楚琳?还说我,你站着干嘛?”于洛开始催促,其实他顺着楚琳的视线,也看见了那对男女。甚至望着狠狠被抛弃的女子跌倒时,镜片后的双眼顿露一抹精光,只是,他私心地想要独自拥有楚琳片刻,即使她从来都不曾属于他。

“噢,来了……”楚琳收回视线低头跟随在于洛身边。

见状,于洛右手一览楚琳的肩膀,让她稍微靠近自己一点。

“怎么了?”楚琳不解地询问。

“没什么,怕你被别人不小心撞到,作为绅士的我,当然有义务也有责任保护我身边的女伴喽!”于洛轻抚眼镜,拥着楚琳渐渐远离了这个路口……

“肚子饿了吧?”

“嗯……”

“马上就到了,我们再走快点,安心肯定等急了。”

“好……”

对于楚琳来说——

许多事情,总是在经历过以后才会懂得……

比如爱情,错过了、遗憾了,才知道其实感情并不需要这么多无谓的执着。

而对于洛来说——

等待不苦,苦的是没有希望的等待……

楚琳不经意地看见商店的橱窗里,一只回旋木马的八音盒,转动着——

如果,人们的世界就像游乐场那么小的话……

如果,世界缩小到像这个接连的木马,孤单地来回旋转,但依然随着音乐,甜蜜地歌唱,该有多好……

而恋人们就能始终沿着这个小小而欢乐的世界行走,也不会担心迷失、走散。

曾有人说骑上木马的背,自己会认为就可以开始流浪,却忘记是在原地兜兜转转地不动。

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形容谁呢?还是……

还是,在形容人们所追求的幸福呢?

其实,楚琳发现,那些躲在被子里的童话还在睡觉,谁都没有吵醒它们。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华丽的玻璃瓶,装满了闭上双眼自欺欺人的幸福。

为何不让自己再次飞上天空里?楚琳想,或许能够看见更加遥远的地方……因为她曾听说那里有头戴光圈,背着雪白翅膀的天使。当然,或许那里少不了还有许多的小木屋,听说那里还有比人还要高大的雪糕,那种雪糕会给人带来一种叫做甜蜜的幸福。其实每个人心里的天堂都一样的美丽,她还听说那里的火车全都是载满欢乐的,没有伤痛……

但是,有谁又能告诉楚琳,幸福究竟会选择放在哪一个格子里呢?

不知道啊,迷茫的她怎么就这样突然间伤心起来了?原来——

终究很多东西都已经告诉了她的答案,可是,她却选择在远方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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