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这回痛快了!”没有了残窗,雨丝洒落在飘然子身上,清凉湿润,他哈哈大笑。笑罢,回身将酒桶搬到窗台上,望着眼前雨景,又接着喝起酒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天近傍晚,飘然子喝光了一桶酒,彻底陶醉了,手舞足蹈,那只狸猫,也伴着飘然子欢跳,然后都昏昏睡去。
次日雨住,飘然子起床,来到院中散步,空气清新,雨后桃花更加艳丽。空庭寂寂,他又到院门外走动,除了不远处一酿酒人家,四外皆是荒野。
“公子,起得早哇!”呆呆发愣的飘然子身后,昨天卖酒的黄面老汉,不知何时到来,提着一只酒桶,向他打招呼。
“老丈,同早,同早。”飘然子回身道。
“道爷回来了吗?”黄面老汉问道:“这桶酒,我可还给留着呢。”
“年兄没回来。”飘然子道,“这桶酒吗,我看算了吧。”
“公子,道爷前天说好的。”黄面老汉道。“昨天留到今天,你们不要怎么成?”
“这个······我身无分文,还请老人家,将酒另卖他人。”飘然子发窘,搓搓手道。
“呵呵,道爷预定下的,我自然找他要酒钱,酒你提回去,休要啰嗦。”黄面老汉道。
“可是,年兄不知啥时回来,不能还你酒钱,怎么办?”飘然子道。
“那我等他回来就是。”黄面老汉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老人家,不然我给你打个欠条吧。”飘然子道。
“不必了!我信得过你们!”黄面老汉头也不回的说道。
飘然子望着这桶酒,还在发愣,狸猫窜了出来,围绕酒桶,喵喵直叫。
“狸贤弟,你是不是犯酒瘾了?”飘然子问狸猫,见它还叫个不停,笑道:“走,狸贤弟,我带你喝酒去!”说罢提着酒桶,掩好院门,来到西客房,舀了一瓢,倒进碗里。狸猫喵呜了一声,似是道谢,低头舔起酒来。
飘然子闻着浓郁的酒香,酒瘾也发作了,连连喝了几瓢,感到心情舒畅,又有些飘飘然了。
“哎,年兄还不回来,如何是好?”飘然子自语道:“不能飞行,又身无分文,真是漏屋偏逢连天雨。”
飘然子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要到哪里去,索性借酒浇愁,来个今朝有酒今朝醉,饮下了半桶,神思恍惚,躺在床上,朦胧睡去。
午后,飘然子醒来,狸猫冲着他又是叫。“呵呵,狸贤弟,莫非你还要喝酒?”
狸猫叫着,好像是回答。飘然子又舀了一瓢,狸猫兴奋地喝起来。“呵呵,没想到这猫儿也喝酒上瘾。”飘然子笑道。接着把剩下的半桶酒喝光,来在庭院散步。
黄昏时分,依旧空庭寂寂,飘然子转了转,思量前事,无限心伤。傍晚,回到西客房,躺在床上发呆。
依旧不见吕回到来,明日走吧!飘然子想到这里,又是心烦意乱:走,能去哪里?泰山?桃山圣母宫?何其遥远。自己身无分文,又不能腾空飞行,靠着两只脚,何时能够走到?
“封神台?何处去寻。”飘然子想起楚冷然、楚怡然所说的封神台,“既然地藏菩萨将全部亲族,发往封神台,也不知他们如何生活。”
飘然子想来想去,想不出什么头绪,长叹一声,昏昏睡去。
转眼又是一宿。狸猫的叫声,把飘然子唤醒。看看窗外日上三竿,飘然子起身,百无聊赖的在庭院走动,还是不见吕回年兄。
敲门声传来,飘然子感到稀罕:空旷之所,还有谁来拜访不成?急忙喊道:“请进!”
黄面老汉推开了院门,手里提着一桶酒,笑吟吟说道:“公子,道爷回来否?”
“老人家,抱歉得很,年兄未归。”飘然子道。
“哦,酒钱不着急。”老人看了看院子:“这道观就你一位吧?”
“当然,”飘然子道:“老人家,道观荒芜,四外除了你这酿酒人家,再没有人烟,这是何故?”
“噢,你问这道院为何荒凉啊。”黄面老汉道:“此事说来话长,记不得何年何月,此地也曾香火旺盛,却来了一蛇一狐两个妖魔,惊动了吕祖,下凡斩杀这两个魔头,谁料蛇、狐法力高强,落荒逃走了。道院经过这次浩劫,附近也成了荒野之地,百姓唯恐殃及,远远躲避还来不及。”
“那么,你老人家,为何在此酿酒?”飘然子疑惑道:“不怕那妖魔再来吗?”
“哈哈哈,我一把老骨头,活够了,怕什么?再说此地僻静,正好酿造我这独家美酒。大前日,得遇道爷与公子赏识,买下我这美酒,今日,再来卖与公子尝尝。”
“老人家,已经欠了两桶酒钱,万不敢再赊欠了。”飘然子谢道。二百两雪白的银子,不是少数,他没有挣钱的门路,吕回不来,不知怎么还他。
“呵呵,那两桶酒,是道爷赊欠的,与你无关。”黄面老汉道。“这桶酒,再卖与公子尝尝,酒钱好说。”
老汉说完,打开酒桶盖子,又是酒香扑鼻,飘然子不用看酒水颜色,就咽下了一口唾液。
“老人家,多谢了。”飘然子极力克制着酒瘾,推辞道。虽然不用自己还酒钱,到底是自己喝了。“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不曾带有钱财,现在也不会挣来钱。而且,还不知何时就走,不能赊欠你的酒钱了。老人家,请卖与别人吧。”
“公子,实不相瞒,我这酒无人赏识,就算万贯家财的富贵人家,都说价钱贵。道爷与公子不弃,这些年来,还是你们第一次给我开开张。”黄面老汉笑道:“所以,这桶酒,我只卖与道爷和公子。”
飘然子一听,这老汉倒是赖上自己了,自己想喝,可是有心无力,身无分文,趁钱的年兄又去向不明。“老人家,这酒我喝着真不错,但是,我没钱,年兄不知啥时回来。”
“看公子是个实在人,这样吧,我这酒你先喝着,酒钱以后再算。”黄面老汉道。
“这也不行。”飘然子道:“我欠人家钱,心里不舒服,酒也喝不痛快,还是算了吧。”飘然子又咽了一口唾液。
“公子,你也不是爽快人,”黄面老汉不悦了。“那好,这酒,我不说卖与你,算我送给你的,怎样!”
“这······我就更不能要了。”飘然子推辞道:“我与老人家,也无什么深厚交情,留下这贵重之物,会觉得总欠你人情,更不能要了。”
“公子,卖你你也不买,送你你也不要,罢罢罢,我这美酒无人赏识,干脆倒掉省心!”黄面老汉说完,双手提起酒桶,就要倒掉。
“慢!”飘然子急忙阻止,这桶酒,价值百两白银,也是花费了老汉心血酿成,白白糟蹋了岂不可惜。“待我看看身上,可有价值的东西。”
“呵呵呵,那也好,你不愿白喝,又不愿赊欠,送我一点东西也好。”黄面老汉笑道。
飘然子解下背后的洞箫。“老汉不爱丝管之乐,洞箫我不要。“黄面老汉摆手道。
不要正好,这个本来也不能送他:此洞箫外套张三丰的百花图案无根树,中有颜妹的竹管,内有恒古八宝之一的玉箫。
飘然子又翻翻衣袋,还有两册书,一本是四象洞带出的萧谱,一本是从蜀城城隍庙逃走时,牛猛布袋里的四大部洲略图,往前一递。
“老汉看书更没兴趣,何况还是什么乐谱、地图,我不吹箫,老腿老脚,更不能去旅游。”黄面老汉将书还给飘然子。
飘然子只好脱下长衫,再寻找,就剩了那张笺纸。
“年兄啊!你把我害苦了,”飘然子把笺纸一仍,除了这些和衣衫,身上再无他物了。
“公子,天下人出门哪有不带分文的?”黄面老汉见他的确没有一丝一毫银钱,很惊讶。
“有!”飘然子道:“我听说,死人是分文不带的。”
“可你不是死人!”
“我不是死人,我是一个孤魂野鬼!”飘然子大声道。他想这句话,能把黄面老汉吓走。
“哈哈哈,公子真会开玩笑。”老汉笑道:“就算是鬼,也是一个善鬼。算了,你这人,把钱财之物看得如此之淡,我交你这个朋友,酒你拿走吧!”
若是他人,巴不得这句话,可是飘然子不同,抬头看看高高的太阳,初夏,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也罢,他将长衫抖了抖,卷好,“老人家,就算你交我这个朋友,我也不能白喝你的酒,这领长衫,也是蜀锦所织,还请老人家收下,权当酒钱。”
“公子,这你就客气了。”黄面老汉道。
“我知道,他不值百两纹银。你权且收下,将来有机会,定将银钱补上!”飘然子道。
“那好吧。”黄面老汉知道,他不收下,这个公子断不会要他的酒。于是拿起飘然子的衣衫,告辞出门而去。
飘然子掩好院门,提着酒桶,回到西客房,那只狸猫,蹲在它的酒碗前,两眼望着他,意味悠长。
“狸贤弟,美酒又来了!”飘然子高兴,拿起水瓢,先给狸猫的碗里舀了一瓢。
“喵呜!”这回狸猫的叫声有些怪怪的,飘然子也没留心细听,给它舀完,自己也喝起来。几瓢入肚,飘然子又飘飘然了。
借酒浇除愁更愁,他喝着美酒,思前想后,时不时地自言自语,有时又与狸猫说两句,他的狸贤弟,只会喵呜、喵呜的叫,算作回答。
一整天,飘然子将一桶酒喝光了,不,确切的说,不到一桶,因为有三瓢,是倒进了猫碗——狸贤弟酒量渐长,一碗喝完,还冲飘然子喵呜、喵呜的叫,直到喝完了第三碗,才躺在飘然子床上,猫态可掬的睡去。
到了第四天早上,飘然子在道观里一转,还不见年兄回来,他有些烦躁,这样等下去,何日是头?飘然子觉得心里空空的。美酒,美酒!飘然子想起了美酒滋味,急不可耐地回到西客房,找到三个大酒桶,挨个从里面倒,可是,一滴都没有倒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昨天将长衫换了一桶酒,今天怎么办?正在他酒瘾发作,抓耳挠腮之际,猛然眼前金光一闪,他以为看花眼了,低头定了定,猫碗里,一块金子,闪闪发光。
“咦!?哪来的金子?”飘然子又惊又喜,看看还在床上熟睡的狸贤弟,这座道观不会再有别人了。难道夜里有人来周济他?
飘然子正在狐疑,道观外有人喊:“公子!公子!起了吗?道爷回来没有?”
“他来的正好。”飘然子顾不得多想,揣起金子,走到院门外,见黄面老汉提着一个酒桶,正在等候他。
“老人家,请问这酒桶还是吕仙醉吗?”飘然子道。
“当然是啊!”黄面老汉打开酒桶盖子,那股浓烈而又熟悉的酒香,又飘荡而出,飘然子一闻,心神荡漾,一股飘飘欲仙之感,袭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