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回忆之门》
黄昏时分,秋风呜咽。
天空,阴云密布,似乎要下一场大雨。
我没有心情去查天气预报,什么天气也好,我的心情都一样低沉。
我这一天,收拾了屋内的物品,行李也整理好了。
我很疲惫,安静地坐了下来。泡了一杯花草茶,淡淡的香气飘散在微凉的空气中。
明天要带走的行李——一个旅行箱和一个背包。
今天是我在这城市的最后一天。
今夜是我在这城市的最后一夜。
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做做停停,也拾起了点滴的回忆。
我原则上只收取原来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他的东西和与他有关的东西基本上都留下来了。
只是有一对毛绒公仔,我特别喜欢。正好行李箱里还有点空间,就塞了进去。
那是一只小母猪和一只小公熊,穿着华丽的礼服,手牵着手。就当作是我这一年的生活的纪念品吧。
整理之后,这房间虽然看起来没少什么东西,但仍然让我觉得空荡荡的。其实空虚的是我的内心。
那个男人下午来过这里,取走了这房子的钥匙。
明早,当我走出门去,“砰”的一声,关上这扇门,就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心中的那扇回忆之门,却是随时可以打开的。一旦打开,就难以关闭。
一段段回忆如洪水般涌出,冲毁了心灵的堤坝。
天色暗了下来。我啜了一口花草茶,点上了台灯。
茶杯的温暖,台灯的光晕,感觉很是温馨。
可是这些却化解不了我心中的冰冷。
我在宽大的浴缸里,泡了个热水澡,但愿能洗去身心的尘垢。
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这个浴缸里和他共浴。也许从那时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入夜。闭上双眼,我却无眠。
窗外,渐渐地传来雨点的敲击声。
那雨点似乎都敲打在我的心上,我的心隐隐做痛。
我在这城市里,呆了大约有一年的时光……
那一幕幕情景在我眼前浮现……
《第一章最初的痛》
我叫张明珠,出生在北方一个小城市。我来自一个非常普通的家庭,上面还有个哥哥,他叫张明亮,比我大两岁。
父母给我起这个名字的寓意就是“掌上明珠”的意思吧。当然,在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确实是这样的。但是,后来,我就不是什么掌上明珠了。我哥哥的名字也没什么好解释的,那年代,孩子起名,叫什么明啊,亮啊的,多了去了。后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的哥哥也真是“亮”了。
我的父母同在一个国营的小工厂里上班,爸爸是电焊工人,妈妈是车间里的会计。那个小工厂坐落在这城市的郊区,我家就住在工厂附近的职工家属楼。这个家庭儿女双全,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是很幸福了吧。
可是,就在那一年,我家的境况发生了巨变!
其实,这也不是我们一家的事——全国上下,大批国有企业改制、裁员、转卖,职工们纷纷下岗,无数个家庭的悲剧从此诞生。
那一年,我正在本市的一所重点高中读高三。哥哥当时正在外省的一个二类本科大学里读大二,他学的专业是法律。
父母所在的国营工厂,被转卖给了私人老板。原来的厂长、书记先是做为股东留了下来的,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运作的,也许是新来的私人老板和原来工厂的领导班子达成了某种默契吧。
在工厂转制初期,原来的工人都留了下来,但是重要管理岗位上陆续地都安排了私人老板的人。后来,私人老板给了原来的厂长、书记一笔钱,买回了股份,把他们的身份变成了顾问,再后来干脆踢了出去。然后就是大批裁员,裁掉了三分之二的工人和机关干部。
我的父母都下了岗。
仿佛在一夜之间,我的家庭陷入了困境。
对于这些事,我是知道的。可是学习紧张,我也无暇多想。我认为即使家里的日子过得紧一些,至少父母也会供我继续读书的吧。可是我想错了。
妈妈很快就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找了个差事。是妈妈原来工厂里大机关财务部门的一位同事介绍去的,由于妈妈是工人岗位,没有机会考取会计师职称,在事务所里只能拿着较低的薪水,却干着繁重的工作。为了还能多增加点收入,她还在一个家政服务公司里做兼职,事务所里的活忙完了,她就去当钟点工,去雇主家里打扫卫生,有时还得带回家一些脏衣服来洗,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爸爸在一家私人承包的工程队里找了个电焊的活。爸爸原来工厂里的车间主任也被下岗了,他在那个工程队里当个小队长。爸爸和他相识有十几年了,关系也还不错,就跟着他干活。爸爸的电焊手艺还算不错,可是由于没有什么文化,多年来,一直没考下来技师证,所以也得不到重用。一开始他的工作是在本地,每天起早贪黑的,工资比原来在工厂里上班时还少了一大块。后来本地的工程干完了,就跟着工程队去了外地,一走就是三个多月。
爸爸妈妈都忙于生计,疲于奔命。所以,家里就没人照顾我了。以前,妈妈每天早饭、晚饭都很认真地做,中午饭在早晨做好,给我装到保温桶里,带着拿到学校吃。
以前,每天晚上,一家人都能坐在一起吃饭。到了周末,爸爸就会喝几杯啤酒,顺便也给我也买一瓶饮料,带点零食回来,妈妈会多炒两个菜。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一会儿天,那是多么温馨。可是那样的日子一去不返了。
我早晨不到六点就起床了,妈妈已经出门了。我冲一杯奶粉,吃一个面包,背起书包就去上学。中午啃干脆面,晚上泡方便面,晚上学习到深夜,夜宵是饼干。学校收费了,补课费、书费等,和妈妈要。她也没说什么还是照常给我。她早晨早早起来洗衣服,也不做饭,晚上也是一样,有时候比我回来还晚。我知道那是她的工作,时常听她叹息,又不好多问,只好闷头学习。妈妈晚上很少做饭,甚至我都看不到她吃晚饭。偶尔煮一锅挂面,卧两个鸡蛋,拌点大酱,我们母女二人也吃得津津有味。
我以前上下学都是坐公交车来的,补课结束后已经很晚了,公交车停运了,就打出租车回家。后来爸爸出门去外地打工了,我就骑着爸爸的黑色的旧自行车上下学,下雨阴天也是。为了给家里省钱,再也没打过车,也不上饭店吃饭。我的衣服脏了也得自己洗。
忽然有一天,爸爸从外地干活回来了。
我感到他这次回来,肯定是有事儿。
不知为何,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