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莹说：“医生护士都夸小玲。做化疗很难受的，她开始头发一把一把地往下掉，还老是恶心，可她从来不哭不闹。”
杨晶伤感地说：“看到小玲遭这样的大罪，真让人心里难过呀！”
玉莹难过得没出声。杨晶突然转过话头，说：“小杜这两年完全变了。”
玉莹说：“你和大为哥对他的帮助很大。”
杨晶说：“小杜说，你还不肯原谅他，他心里很苦恼。”
玉莹说：“过去的事儿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了。”
杨晶喜悦地说：“听你这么说，我太高兴了！往后你们就重新开始，好好的过下去吧，”
玉莹沉吟道：“嫂子，原谅和是不是还能在一起过，是两码事儿。”
杨晶愣怔地看着玉莹，说不出话来。玉莹说：“我知道，你和大为哥是一片好心。我也能看出来，杜进确实人往高处走了。可是，嫂子，这世上很多事儿太复杂了。你和大为哥只看到前几年我和杜进的一段生活，同情我和孩子，也看到了杜进这两年的变化。可你们不知道，当我抱着小妮走投无路时，是老荒村的乡亲们救助了我。村长让我抱着小妮坐在马车上，让老荒村的十几个汉子围着马车转，我相中了王良。他不嫌弃我，爱我，对我好，我们风风雨雨，从农村干到城市里往前闯。当杜进找到了我，硬要我回来，他为了不让我被判重婚罪，为了让我能护理、治好小玲的病，忍痛让我离开了他，还让我带着兴旺一起走。我离开老荒村时，他怕我受不了，躲走了……嫂子，你说，有这样一个无私爱你的丈夫，我能离弃他吗？”
杨晶也眼湿了，说：“弟妹，你别说了，我和你大为哥知道王良是好人，老荒村的乡亲们对你恩重如山。……唉，你心里苦啊！两边都扯着你的心，这世界对你太不公平了！”
玉莹说：“我现在有了王良，心里就踏实，生活也就有了盼头。”
杨晶这下彻底明白了玉莹。
8
王良大年三十是在王强家和王辉一起过的，初一从盈芳家回来后，就独自呆在家里，孤凄得难受。窗外传来孩子们放的鞭炮声，王良仿佛没听见。出神中，他不由得摸了摸曾倒塌过的那面墙，耳旁似乎又听见了玉莹的笑声：“你瞧，你瞧，我的熊劲儿，硬是把墙蹭塌了……”王良的泪水涌了出来，抚摸着墙，轻声低语道：“玉莹，你怎么再不给我写信了呢？”他又从内衣兜里拿出洇滴着血的手绢，久久凝视着，“玉莹，我等着你，我永远等着你……”
忽听大哥在门外叫道：“大弟，有人来给你拜年了。”
王良忙擦掉眼泪，把手绢放进内衣口袋，站起打开门。大哥领着衣翠华和小青走了进来。王良没料到他们母子会来，感到唐突，说：“你们怎么来了？”
小青乖巧，一进门就朝王良鞠躬拜年：“大大，过年好！”
衣翠华说：“王良大哥，你这才离开，我家小青就想你了，整天大大长大大短地念叨，说，大大不在，过年也没有意思。他从来没到过乡下，闹我，非要到乡下来给你拜年。我经不住他闹，就领他来了。”
王良笑道：“小青，乡下可不比你们城里，没什么好玩的。”
小青说：“没好玩的我不怕，我就想见到你，跟你在一起。”
王强在一旁说：“也真巧了，他们在村口遇到了我，说找你，我就领他们过来了。”
王良说：“哥，她是我城里的房东，”
王强说：“知道了，她路上告诉我了。好了，你们说话吧，我先走了。”
等坐下，王良掏出二十元钱给小青，说：“这是大大给你的压岁钱，买笔和本子，好好读书。”
小青接过钱，说：“谢谢大大。”
衣翠华说：“记住大人的话，要好好读书。”
小青点头说：“记住了。”
这时敏儿来了，小孩子不见生，一下就玩在一起了。王良说：“敏儿，给婶子拜年呀！”
敏儿小声地说：“婶子过年好。”
衣翠华连说：“好，好。”也拿出二十元钱，“敏儿，这是婶子给的压岁钱，拿上。”
敏儿不敢接，瞅瞅王良。王良说：“拿着吧，谢谢婶子。然后跟小青哥哥去玩吧。”
敏儿接过钱，说：“谢谢婶子。”马上又对小青说：“小青哥哥，我有一兜鞭炮，咱俩出去放吧。”两人跑出屋去了。
衣翠华略显拘谨，没话找话地说：“乡下房子也挺宽敞的。”
王良苦笑道：“都是泥垛起来的房子，比不了城里的砖瓦房。”
衣翠华说：“现在农村也兴盖砖瓦房了。”
王良说：“那得先有钱。”
衣翠华感慨地说：“是啊，哪样少了钱也不行呀！”
王良说：“我想凑足了钱，先给小弟盖个砖瓦房，他该成家了。”
衣翠华爽快地说：“钱要是不够，就把咱们捡的砖拉来，先给你弟盖呗。”
王良感动地说：“这可不行，哪能耽误了你盖房子。”
衣翠华说：“这怎么不行？你小弟等着结婚成家，就先给他盖房，我那几间房子不是还能将就住嘛。”
王良说：“不，我能想办法给小弟盖上房子的。”
衣翠华笑道：“先不说这个事儿了，你带我去大哥大嫂家拜个年吧。”
王良犹豫道：“这……咱们天黑了再去好吗？”
衣翠华不解地问：“为啥？”
王良说：“晚上正好你就睡大哥家里。”
衣翠华说：“在城里，你租我家西屋睡，到你这里，我和小青怎么就不能住你家西屋呢？”
王良慌乱地说：“这不行，不行。农村和城里不一样，我一个汉子，咋能随便让女人留宿。”
衣翠华明白了，说：“你怕别人说闲话，那我这就带小青走。”
王良诚恳地说：“你大老远来的，我咋能让你走。小青喜欢农村，就让他多玩两天吧。”
衣翠华盯着王良，半晌，喃喃道：“王良哥，我是真心来你这儿的。”
王良呐呐地说：“这我知道。我……我不是不欢迎你……”
衣翠华爽快地调转话头，说：“我带来了肉，那咱现在就剁肉馅包饺子，天黑后再去给大哥大嫂拜年。”见王良没出声，就说：“我去剁肉。”说完，走出屋子。衣翠华剁肉极快，一会儿就做好了馅。她撸起衣袖边包饺子边说：“你一个人在家，也不包饺子，这哪有过大年的喜气呀。”
王良苦涩地说：“一个人过，就对付了。”
衣翠华别有意味地说：“现在不是你一个人了，有我和小青，你就不会孤单的了。”
这时，王辉带着刘珍回来了，见衣翠华在，既感到意外，又感到高兴，王辉热情地说：“大姐，过年好！”。
衣翠华也高兴地说：“你们俩也过年好！”
王辉说：“你这一来，我和二哥就能吃上饺子啦。”
衣翠华羡慕地上下打量着刘珍，笑道：“瞧，弟妹今天鲜亮得象朵花，真羡慕死人了。”
刘珍听后，两只大眼睛溢满了笑，说：“大姐，你可别笑话我了。今天你穿这身花衣裳，也好漂亮啊！”
衣翠华直摆手说：“快别羞我了，我哪能跟你们年轻人比呀。”
刘珍笑道：“你也不老呀。”
衣翠华看看王良，笑道：“最好不老，我还真怕自己老了。”
王良说：“刚才衣翠华对我说，想把城里捡的砖拉回村里，先给你们俩盖两间砖瓦房。”
王辉坚决地说：“二哥，你们的心意我们俩领了，可我不用你们帮助，我自己能有办法的。”
王良说：“小弟，你就让哥把这桩心事儿给了了吧。”
王辉动情地说：“二哥，小弟知道你心里总装着我，可我也清楚，这些年来，你风风雨雨地是咋样过来的。看眼下这气候，政府不会再亏待咱庄户人家了，我和刘珍在乡办企业好好干，砖瓦房我们自己也能张罗盖起来的。”
刘珍也说：“我们还得谢谢大姐，心里总想着咱俩。大姐，在这儿多住几天，咱俩睡西屋，在一起好好唠唠心里话。”
衣翠华也高兴地说：“好好好，咱姐俩好好唠唠。”
9
衣翠华来老荒村住了几天，免不了引起人的议论。时芸心里也大鼓敲小鼓，嘀咕开了。衣翠华走了以后，晚上，她对王强说：“这一阵风，村里都知道那个衣翠华带着孩子来过了，你说咋办？”
王强漠然地说：“拜个年，有啥？”
时芸说：“你这个人……唉，过大年，不说难听话数落你了。全村人都知道大弟在等玉莹回来，可这会儿又冒出了个离婚的女人到大弟家。你说，玉莹是个人尖子的媳妇，人多嘴杂，一旦将来玉莹回来了，白褂子掉进染缸，怕洗不清呀。”
王强不以为然地说：“大弟的为人谁不知道，他说等玉莹，就会等玉莹。身子正，不怕影子斜。”
时芸说：“话是这么说，可男女之间的事儿是最扯不清的。这小媳妇，模样又长得可以，就更让人担心。……唉，时间真快，玉莹走有一年多了，咋就一点儿音信儿也没有呢？”
王强教训她道：“你别胡拉乱扯的。大弟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知，咱俩还不一清二楚的？”
时芸说：“我也不是麦杆做秤砣，把大弟看轻了。可这事儿总让人忧心。”
王强轻视地乜了她一眼，说：“我看你尽操些没用的心。”
时芸不满地说：“我关心大弟，这怎么叫没用？”
王强不耐烦地说：“得了得了，这大过年的，咱可别戗戗了。”
时芸瞪了王强一眼，不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