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氏殿后院,纪雪瑶发现院中养的那两只小雏鸡不知什么时候长大了,为它们盖的小房子已经容不下它们长大的身子。绮月找人在院子角落里重新搭了个茅草房,供两只鸡遮风蔽日。
“神女,你找我们兄弟来,有何贵干呢?”一旁坐在石桌旁喝茶的天诺优哉游哉道。
“不会无缘无故喝茶那么简单吧。”天详镇定自若的品着茗。
“听闻你去了神四殿,不知四哥和八弟是否给了你主意。”
纪雪瑶从小雏鸡长大的事实中回过神来,听天诺的口气,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尽在他掌控之中,不悦道:“七殿下,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只是恰巧看见你火急火燎地冲进神四殿罢了。”
“天诣呢?”纪雪瑶望着天详。
天详喝了口茶说:“忙着学之乎者也呢。”
由于今日天诣学业在身,一大早便去了皇族学堂,历代皇帝对皇子们的学业要求都是相对高的,即便天诣贵为皇子,天生随性也不能任性逃课,明知心目中的神女姐姐邀请去神氏殿喝茶,也只能把迫切的心吞进肚子里了。
“有话就说。”天诺见纪雪瑶坐下来后一言不发,他有些疑惑。
纪雪瑶存心吊急性子人的胃口,伸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缓缓放下茶杯,芊芊玉手轻轻抹了一下嘴角,再叹了口气,抬眼望了一下天诺兄弟俩,说:“其实呢,事情是这样的。”
“和被父王召见有关吧。”天详插嘴。
纪雪瑶拼命点着头。
天诺看了一眼说:“自然和六哥有关了。”
纪雪瑶连忙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六皇子凯旋归来,国主准备大摆筵席为他接风洗尘,但怕他再次出走让君臣各个失望而归,所以要我想办法防范于未然。”纪雪瑶说。
“六哥每次都不出席宴会是真。”天详说。
“看来这次,也只能让那些大臣们失落而归了。”天诺向纪雪瑶泼着冷水。
“没人能处理这件事情的,因为,六哥是个如风一般的男人,没有任何人能捕捉到他的踪迹。”天详摇着头说。
面对两人频频的无奈摇头,纪雪瑶越发对此人感兴趣起来,她歪着脑袋说:“这个皇子还真是与众不同啊,竟连国主的诏书都敢违抗。”
“话说六哥和五皇姐可是带有传奇色彩的。”天详抿了口水,接着说,“他俩是所谓的龙凤胎,一出生便光芒万丈举国同欢,受万千瞩目,是神祀国有史以来最风光的皇女皇子,但是,六哥出生没多久,言皇后便将未满月的他送去了少林寺,为此,父皇和言皇后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裂缝,父皇再也没去过神后殿。这是皇家秘史,本来不应该外漏的。”
“言皇后为什么那么做啊?”纪雪瑶想不到身为一个母亲竟不让自己的孩子过舒适的生活。
“至于原因,或许只有言皇后自己知道吧。不过,据说言皇后原本是个贤德的后宫之首,自打大皇子天诏不幸夭折,她便住进了佛堂,念经焚香三年,神之眷顾,使她产下龙凤胎,父皇大喜,后来宫中谣言席卷而来,说父皇有意立天諃为太子,谁知,言皇后竟请求父皇将天諃送到金戈铁马的边关沙场,这是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父皇自然没有同意。”天详说。
“龙凤胎?”纪雪瑶在脑海中拼命找寻着这位五公主的模样。
天详继续说:“在少林寺长大的六哥回宫没享几天福,边塞军情紧张,六哥自告奋勇率军平息,父皇无奈只得同意,之后六哥就一直呆在了边塞,即使打了胜仗,对于为他举办的庆功宴他从未参加,行踪自由无拘束。父皇自知对他有愧,所以对他的任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估计对六哥有印象的应该只有三哥四哥他们了。”天诺说。
纪雪瑶撇撇嘴,她想起之前在神四殿,估摸着天诤作为哥哥,多少对这个神秘的六皇子有所了解,谁知只得到了一句话,而且还是从天谒嘴里,他说:“打从四哥记事起,皇宫上下压根没有六皇子这个人的存在,只是近几年六哥打了几次胜仗,他的名号才传出来的。”
天诺见纪雪瑶若有所思,说:“你怎么了?”
“如果不是你们这么说,我真以为他不是皇后亲生的。”纪雪瑶说。那些对天諃的传闻,不管是真实的还是谣言的,总之,纪雪瑶对他的人生事迹归结为了四个字——“江湖浪客”。
边塞数万人马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回到皇城,皇宫内彩旗招展的迎接这些凯旋回来的军旅英雄们。
延绵至国主与众大臣会议的殿堂外的地毯是那样鲜红,那样耀眼,站在大殿下的众大臣分别站立两边。
纪雪瑶一向很崇拜这些所谓的古代军人,她从小就读过辛弃疾等文人墨客的一些诗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多么荡气回肠的情境,让纪雪瑶十分崇拜沙场上的将士们热血挥洒的气节以及无谓的胸襟。
国主率领群臣在大殿外早已经等候多时,醉卧沙场,风尘仆仆归来的将军们瘦黑的脸颊洋溢着回归故乡的欣喜之情,然而,依旧不见大军主帅——天諃的身影。
就在军士们走上红毯,顿时,两盏孔明灯分别悬上空中,并赫然打开底部的红色条幅。
“醉卧沙场生死不定,身披甲胄报效祖国”。
昨日还在边塞命悬一线时,今日归朝却是如此热情接待,将士们都热泪盈眶了起来。
一生都在战场上血拼,忠心不二,为国主征战千军常年守在边境的骠骑大将军尉迟恩威武凛凛地站在千军前,国主急急走下青石台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个人此刻仿佛并不是君臣关系,而是多年不见的兄弟。
“尉迟,谢谢你了。”国主真诚的说着。
“皇上,您言重了,为国家效力是臣的职责所在。”
站在不远处的纪雪瑶看着今日这壮观的场面,感慨颇多,只是现在不是分心想这些的时候,她还有重要的职责所在,因为那个意料之中的小子真的没有出现,纪雪瑶悄悄退出迎接大会,身后又是另一片空荡情境。
纪雪瑶快步来到了神后殿。
自从十四皇子那件案件真相大白后,被封的神后殿再次运作起来,不过言皇后似乎心如止水,无论是平静无波的生活还是被人污蔑甚至差点进入鬼门关,都无法改变她脸上一层不变的冷静。
纪雪瑶想,这就是所谓的淡定吧。
不过,神后殿发生了命案,非同小可,即便现在神后殿重见天日了,冷清之下竟多了份令人胆寒的气息,在神后殿侍奉皇后的太监宫女无一不面露惊恐,各个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这里已经被他们定义为了鬼屋。
人的心理作用真得很强大,不存在的东西都能瞬间幻化成事实。
神后殿的守卫自然也不像别处那般森严,殿内所有人终日都惶惶不安的活着,它的衰败迹象让身为局外人的纪雪瑶格外怜悯那殿中身披凤霞的一国之后。
虽有着至高无上令后宫女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地位,可如今却是有名无实,成了后宫乃至民间的笑话。
想来神后殿探清虚实的纪雪瑶转弯刚迈出一步赶紧收回,因为她看见神后殿外远远的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银色甲胄身形英挺威武的少年郎。
不用问纪雪瑶也知道他是谁,他就是那个年纪轻轻便一战成名的沙场英雄——少将军天諃。十几年的边塞生活使他长得高大魁梧,腰间别着一把宝剑,英气逼人。麦色皮肤显得是那般健康,纪雪瑶见到天諃仿佛见到了年轻时的古天乐般,他的脸颊是那般俊美,轮廓线条格外分明,丝毫没有沧桑之感,整个人就像是迎着朝阳飞翔的雄鹰。
毕竟血浓于水,虽说逃离自己亲身父亲亲自的迎接,那只是在逃避权势的仰慕,未曾在母亲身旁尽过孝的他,心中不是没有母爱的渴望,只是在这森森皇宫,却拥有不了平民家那份朴实的亲情。在外历经磨练的他早已经成熟,善恶分明,自己的母亲什么都不说他心底也知晓一切,然而那份遥遥的亲情可望不可即。
天諃久久的望着神后殿紧闭的红色大门,表情凝重,黑眸中一闪即逝的哀伤只有他自己明白。
纪雪瑶躲在角落里观察着那个神秘的六皇子。
天諃仰望大殿牌匾半晌后,抬脚转身,缓缓离去了,背影是那般寂寞。
“自古侯门深似海,更别说这四面楚歌的皇宫了。”
纪雪瑶摇了摇脑袋,不由得长叹了一声,生在帝皇之家的悲哀莫过于无法拥有真正的亲情。
世间最珍贵的三种感情:亲情、爱情、友情。恐怕这帝王子孙们是无法真正懂得了,即便《鹿鼎记》里的康熙和韦小宝,在纪雪瑶看来也并非友情,韦小宝作为一个奴才,而且是个聪明的奴才自然懂得“伴君如伴虎”,他时刻迎合着康熙的喜好,不好听的就是拍马屁。他和康熙之间真的有友情吗?这神祀国,即便国主心疼六皇子,看似在众多儿子里唯独待他不同,但是也无法像平常人家那样父慈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