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神后殿宫人说,皇后一向信佛,平日在后宫不是念经打坐就是抄写佛经,从不参与后宫不休的夺宠争斗,甚至还上书给国主,希望可以将皇后的位置让贤。国主当时大怒,并未批准。
纪雪瑶从未见过如此贤德大度的皇后,一国之后的位置是后宫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制霸顶点,而这位言皇后却对它轻描淡写无欲无求。
纪雪瑶对于这位言皇后印象很深刻,不止是这些传闻奇说,而是那晚匆匆的一眼,她穿着一件素色长裙,外面披了一件青色纱衣,不似一般皇后那种雍容华贵之态,而是看起来极为单薄淡雅,在旁人看来是不受宠的女子散发出来的悲凉气韵,但是在纪雪瑶看来那是一种云淡风轻的脱俗。
再说那位小小年纪便逝去的十四皇子,传闻说言皇后对他不过问不亲近,他的起居饮食皆是福奶妈等人负责。如果言皇后是无辜的,那么有些事情只能说是躺着都能中枪,有些事情想躲躲不掉,你不想伤害别人,但别人却在筹划着如何对付你,这就是后宫,明争暗斗。
神氏殿内,天诺三兄弟和纪雪瑶围坐在桌旁。
纪雪瑶对这三兄弟平日里将神氏殿当成茶余饭后的聊天场所而小小的不满,但是,却又怒不敢发,只能忍气吞声。
“神女姐姐,求您用天眼救皇后娘娘。”天诣一下跪在了纪雪瑶的面前。
俗话说,男人膝下有黄金。
如今天诣这一跪,让纪雪瑶一惊,欲要将他扶起,然而天诣却声泪俱下地说:“我从小就失去了母亲,我不知道我亲身母亲长什么样,就连一幅画像都不曾留下,都说她病了,一种疯病,他们说是一把火将与她有关的所有都烧毁了,那时我才四岁,是言皇后将我带大的,她那么慈爱,那么温柔,待我极好,我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她怎么可能伤害十四弟!她一定是被冤枉的,一定是这样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纪雪瑶深知皇宫内每个人心底都藏着难以言齿的故事,而今听天诣这样轻描淡写地谈及自己的亲身母亲,纪雪瑶忍不住心底一颤。皇宫之中虽说母凭子贵,可是更大程度上却是子凭母贵,越得受国主宠爱的娘娘所生之子必然是备受瞩目,更是集羡慕嫉妒恨于一身,痛并快乐地成长着。想一想那时,天诣的母亲患了疯病,这意味着什么?是被打入冷宫的某位妃子吗?年幼的天诣没了母妃的保护,在这硕大且金碧辉煌的宫中备受冷落孤苦无依,然而言皇后的出现对于他来说,便是那座可以守护他的大佛,怎能不感激?不情深?
纪雪瑶看着这样的天诣,一时间有些心疼。
“十二殿下,您先起来。”纪雪瑶忙拉他。
“不,神女姐姐,你不答应帮我母后洗脱罪名,我就长跪不起。”
“殿下,这类案件不应该找狄仁杰那类的神探调查吗?”
三兄弟立马疑惑地问:“那是谁?神探是什么?”
纪雪瑶忙说:“我说你们神祀国能人辈出,肯定有探案高手???神捕之类的人查明真相,或者找六扇门求助啊,或者直接送去宗人府还皇后一个清白。”
“六扇门?宗人府?”纪雪瑶的一番话让一旁的天诺天详面露疑惑。
“不管,这件事神女你一定得答应。”天诣倔强的说。
纪雪瑶咬咬牙,心说:“我为什么一定要答应啊?”
“你想想,你可是神女姐姐啊,我们神祀国上至国主,下至黎民百姓,有谁不敬仰你,有谁不相信你!只要你的一句话,父皇一定会放了皇后娘娘的!所以,神女姐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天诣说。
纪雪瑶再次仰头翻了翻白眼,心说:“本想在逃出皇宫之前,低调行事,不惹出什么事端,也不掺和任何宫廷纷争,只可惜事与愿违,眼下该如何是好呢?”
纪雪瑶看了一眼一旁的天诺和天诤,见他们面无表情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说:“十二殿下,这事不是我说了算的,一切都得要证据才能有说服力啊,现在,无论是谁说的也只是一面之词不能尽信。更何况你父王现在正在气头上,谁求情都不好使。”
“不管不管,神女姐姐你一定有办法的。”天诣耍起了无赖。
“十二弟,这件事我们得从长计议,你先起来。”天详上前解围。
“不,神女姐姐,你要是答应帮我们,我就起来。”天诣坚决的说。
“那你就跪着吧。”纪雪瑶转身欲要走,无意瞥见一旁天诺锐利的目光,她立刻回击过去,怒目圆睁。
天诺被她这急如闪电的一眼吓了一跳。
天诣竟全然不顾皇子身份,一把抱住纪雪瑶的腿耍无赖着:“神女姐姐,你今天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不放手!”
“好好好,我答应。”纪雪瑶咬咬牙,艰难的将那几个字吐出来。
天诣立马破涕为笑,站起身张开双臂就要给纪雪瑶一个大大的拥抱。天诺眼疾手快,一把揪过天诣的衣领,说:“男女授受不亲。”
天详坐在一旁,慢慢品茗,说:“那么,神女答应与我们坐同只船了。”
纪雪瑶苦着张俊颜想:“这跟同坐一只船有毛关系啊?”
夜幕降临,神氏殿内悄然无声,纪雪瑶睡不着,她推开窗,迎面吹来夜风,冷飕飕的,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在现代和一群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光,插科打诨吃喝玩乐,那般其乐融融。如今穿越了,却被困在了这个冷冰冰的红色高墙内,这高墙内的生活奢华却充满着斗争,朝堂上有战斗,后宫也少不了战争。这桩凶手案在纪雪瑶看来就是皇后“被黑”了,被哪个居心叵测的某宫娘娘给“黑”了。出事那个晚上,柳妃对皇后的指控,明妃的求情,表面是很简单,但是背后却变幻莫测。大家都想求得真相安抚后宫,或许知道真相会比不知真相来得痛快些。
她又想起天诣那张泪流满面的脸,然而下一秒,天诺狐疑审视的表情不受控制地跃入纪雪瑶脑海里,纪雪瑶猛地焦虑起来,愤愤然却又无限感伤,她仰面望向夜空,却发现薄雾渐渐笼住月色,夜风习习,纪雪瑶下意识地抱住了双臂。
悠扬的笛声突然打破静谧的夜色,犹如平静的水面突然荡起圈圈涟漪。
纪雪瑶眨眨眼,竖起耳朵仔细听,确定这笛声并非幻觉,一向排斥诡异事件的她此时此刻却并没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反而着了魔似的顺着笛声寻去。
不知不觉中,纪雪瑶被笛声带进了一个桃花源,一望无尽的桃花,开得那般灿烂,银色的月光衬着它们更加绚烂。不远处一棵桃树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年,此刻正优雅地吹着玉笛。
纪雪瑶分外诧异,走上前定睛一看,树上的少年一头长长的银发,脸颊上戴着一张精致的银色面具,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那双眼睛更是如琉璃般闪烁动人。风拂来,卷起无数桃瓣,月光之下,他仿佛来至于一个奇异的世界,如此淡定而美好。
纪雪瑶怔怔地望着,银发少年缓缓回过头来,她连忙眨了一下眼睛,这一眨不要紧,所有的景象全都不见了。
眼一黑,晕了。
第二天早上,纪雪瑶猛然醒来,发现自己正睡在神氏殿内,她轻轻擦了把额上的冷汗,说:“是梦吧,一切那么清晰,仿佛亲身经历了一番般。”
昭雪带着一行宫人进殿服侍,纪雪瑶问:“昭雪,你昨夜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比如笛声。”
“回神女大人,并没有。”
纪雪瑶又望向其他人,各个摇头,她只好作罢。
早膳后,纪雪瑶亲自面见国主。
国主正在书房闭目伤神,听闻神女来此,忙起身接待。
“神女前来,有失远迎啊。”
“国主乃一国之主,不必如此客气。”纪雪瑶暗自在心中替捏了一把汗,虽然对这些古代的礼仪客套话很是生疏,但是还是得一字一顿的说,况且是跟一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一国之主面对面交流,一不小心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神女今日前来有何事?”
“昨晚本神夜观星象,得到神的启示,皇宫芸芸众生命程轨迹混乱,春雷震,风云动,卧龙起,猛虎惊,警告世人暂时不可再见血光。”纪雪瑶眼睛不眨一下,认真的说。
“请问神女,此话何解?”
“昨晚言皇后一事我已经听说了,想必皇上心里也有疑虑吧。正所谓‘野鬼张弓射主人,暗中待岁寒,花残果熟’,此事暗藏玄机,但是天机不可泄露,所以,此事内幕只有派人调查才能真相大白。”纪雪瑶突然很感激自己是个颇有学问的现代穿越者。
“野鬼张弓射主人,暗中待岁寒,花残果熟.”国主咀嚼着这句话,
国主点点头,立即下旨,派三皇子天谌四皇子天诤彻查此事。
纪雪瑶出了国主书房,抹了把额上的汗。
国主在殿内,打开一卷画轴,画上的女子坐在溪边,一袭浅兰色长裙,外披一件素色纱衣,长发用一根玉簪轻挽,一张五官精致如同白玉雕刻般的脸蛋又因那抹浅笑而生动起来,美丽而清纯,那正是年轻时的言皇后。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国主轻吟画上的题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