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宥嘉站在林爱爱家楼下,踌躇不前。
他一下飞机就赶来了,可是,现在就站在自己心爱的女孩楼下,一路积攒起来的勇气却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的脚似灌了铅,他的心沉重到极点。他没有勇气去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当艾伦把秦晞茜怀孕的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今生今世,自己永远伤害了一个女孩子,一个对他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女人。
当巍宥嘉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的时候,就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东西深深地吸引着自己。令他着迷。他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喜欢看她笑的样子,他甚至喜欢闻她身上独特的味道,她——林爱爱,让巍宥嘉想起了亲爱的姐姐,那个幼年的依靠。
只有和林爱爱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可以还原成真正的自己,可以放松紧绷的神经,可以敞开孤独的心扉,可以鼓起勇气向未来投上一眼,巍宥嘉暗地里一次又一次感谢上帝,在他孤独迷茫的时候,给他带来了爱爱,可是,可是自己却愚蠢地毁掉了到手的幸福。
现在,自己就站在心爱的女孩的门前,和心爱的女孩一门之隔,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纪,那么远,那么长,那么难以跨越。
进去,如何跟她解释?说自己是无辜的?说请她原谅?说和她在一起?伤害已经造成了,仿佛在门上深深地钉了一口钉子,再轻描淡写地拔出来吗?人不可以这样自私,让自己深爱的女人去承担自己造成的恶果。
巍宥嘉独自一人来到秋千架前,他用手摇着秋千,秋千空空地荡了起来,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就像巍宥嘉此刻的心,他转身走了。
***
林爱爱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看到二姐安安焦虑地望着自己,中午的阳光从飘起的窗帘中直泻了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仲春的花香。
“醒了,醒了……”
爱爱缓缓地动了一下头,觉得头仿佛针扎一般,不由地呻吟了一声,她听见妈妈坐在床边低声啜泣着,爸爸的脸一下子老了十岁,姐姐关切地望着自己,爱爱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安安连忙端来一杯水,
“姐,我怎么了?”
爱爱虚弱地说,安安的眼圈突然红了起来,她哽咽道:
“你都烧了三天了……“
说完,也跟着妈妈抽噎了起来。
林爱爱躺在床上,浑身没有气力,一身酸痛难忍,尤其是脑袋,她努力想想起什么,可是,头一阵发晕,顿时天昏地转的,妈妈慌忙去厨房做吃的去了。
林爱爱心想,我病得这个样子,巍宥嘉怎么没有来呢?突然,她马上意识到了,巍宥嘉永远也不会来了,刚才自己做的不过是一个梦,多么希望那个梦不会醒来,一直做下去,林爱爱把头避开家人的目光,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巍宥嘉这个挨千刀的,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他!“
安安看到妹妹痛苦的样子,愤愤地说。
“不要。”
爱爱说道,她痴痴地想,巍宥嘉只有自己可以骂,可以怨,可以恨,别人都不允许,因为,因为,他是自己的。
“你都这样了,还给那个没良心的说话呀?”
安安看到妹妹这么没有骨气,气不打一处来,妈妈看到这样,悄悄地劝走安安,轻轻带上门,屋里只有爱爱一个人了。
当一切都静下来的时候,爱爱的心却乱了起来,阳光调皮地洒在她的脸上,风儿撩拨着她的头发,春天来了,真正的春天来了,爱情的春天来了,可是,她却孤单单的,又是一个人了,那棵田野中的树见证了自己的爱情,短命的爱情。
人生是多么的无常,刚开始还是阳光普照,现在却是大雨倾盆,人生如梦,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不清楚,真的一点也不清楚,林爱爱把手举了起来,透过阳光,她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红红地透着光,太阳刺眼的光芒刺痛了爱爱的眼睛,给她一种又想流泪的感觉,时间就在静谧中一点一点漏掉,也许只有时间杀手,才可以抚平内心的创痛,可是,要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填补自己心中那个无底黑洞呢?林爱爱想。
***
巍宥嘉走进办公室,一眼看到林爱爱空空的办公桌,怔怔了一会儿,几天不见,巍宥嘉憔悴了许多,他的双眼深深地陷了进去,颧骨显得更高了,嘴唇紧紧地闭着,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过了一会,巍宥嘉听到敲门声,郝彤怯怯地进来了,对巍宥嘉微微鞠了个躬,她觉得巍宥嘉望人的眼神中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好像他的目光也会杀人。
“什么事?”
巍宥嘉冷冷地说。
郝彤小心翼翼地斟酌词语说:
“爱姐,哦,不是,林爱爱让我帮她收拾东西,不知道可以不?”
说完,她飞快地看了巍宥嘉一眼,过了好久,巍宥嘉才缓缓地说:
“可以,你去吧。”
等郝彤刚要走出去的时候,巍宥嘉突然喊住了她:
“你等等——“
郝彤回过头,巍宥嘉却并没有说什么,然后挥了挥手,让她走了。
下班了,公司里的人都走了,巍宥嘉还是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桌桌上摆着一张他和林爱爱的合影,灿烂的郁金香,粉红色的林爱爱,巍宥嘉突然把头贴在照片上,轻轻啜泣起来。
……
林爱爱很久才恢复元气,暮春到了,天气渐渐燥热了起来,林爱爱没有事的时候,总喜欢坐在窗前,看天色渐渐地暗下来,晚星一颗一颗缀满天空,潮湿的空气里酝酿着玫瑰的芬芳。
有一天,当她又一次坐在窗前沉思时,无意间一抬头,突然发现巍宥嘉独自站在院子里,痴痴地看着自己,林爱爱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当她慌忙抹去眼泪,再看时,发现巍宥嘉已经失去了踪影,她疑疑惑惑地以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她快速奔下楼,跑到院子门口的时候,看到张大妈的孙子在院门口玩,林爱爱急忙问他是不是看到一个个子很高的大哥哥,胖墩点点头说:
“你说的是刚才那个高个子哥哥吧,他来过几次了,有时候,他还在秋千那里呢。”
爱爱匆忙赶到秋千架下,可是闲适的人群中,并没有发现巍宥嘉修长的身影。
……
巍宥嘉躲在不远处一棵树的后面,看着林爱爱,鼻子一酸,眼泪又要涌上来了,她的样子很瘦,他看着林爱爱到处寻找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看着林爱爱失望地转过身往家里躇躇走去的样子,他真想冲上去紧紧地抱着她,安慰她,对她说,他们只不过做了一个噩梦,梦醒来,自己还在这里,和她永远在一起。
可是,自己有资格这样做吗?
爱爱晚上做了个梦,梦里,她和巍宥嘉手牵手在街上走着,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涌出来许多人,把她和巍宥嘉冲散了,她拼命挣脱着,眼睁睁看着巍宥嘉被一股人流卷走……
她大哭起来:
“我把他弄丢了呀,怎么办?我把他弄丢了呀……”
林爱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汗水****了被子,夜还深,一滴眼泪又一滴眼泪顺着爱爱的脸颊流了下来,爱爱痴痴地想,为什么他不来解释一下呢?为什么没有只言片语呢?为什么?为什么?不甘心,不甘心。
林爱爱摇着头,泪雨滂沱,她知道感情的车已停,必须下车了,也许,这就是宿命。
***
巍宥嘉沉默无语地坐在秦晞茜的身旁,坐在对面的艾伦正热心地说着他们两个人订婚的细节,秦晞茜想挽住巍宥嘉的胳膊,可是,巍宥嘉却冷漠地拒绝了,秦晞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起来。
就在前天,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秦晞茜问过巍宥嘉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冷淡,爱理不理的,当时巍宥嘉冷漠地说,他会对她和孩子负责的,秦晞茜期待着订婚仪式的到来,可是内心却有些隐隐不安,她恍惚感到这不是她想要的幸福,这种幸福对于她来说太累,也太可怕了。
有时候,看到巍宥嘉脸上的悲哀,她不禁一阵一阵的心痛,她知道巍宥嘉从小就是一个不快乐的男孩子,原本希望自己可以给他带来快乐,可是,事与愿违,他们仿佛离幸福反而越来越远了。
第二天,艾伦催促他俩去订购订婚的礼服,一路上,巍宥嘉低垂着头,像木头人一样,秦晞茜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有时自责自己不该演这一出,她害怕,如果事情戳穿了,巍宥嘉会不会吃了自己,有时,她又天真地以为,巍宥嘉会回心转意,回到自己的身旁,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前一种担心越来越大,后一种希望越来越渺茫,秦晞茜也变得有些意兴阑珊了。
当他们走出礼服店,突然,一名孕妇从对面的街上直奔过来,“啪”,一记耳光重重打在巍宥嘉的脸上,他们懵住了。
巍宥嘉抬起眼睛,看到林安安正怒不可遏地站在自己面前,林安安嘴里不停地咒骂着,一边用手里的皮包劈头盖脸地打向巍宥嘉,还用脚狠狠地踹着,秦晞茜拼命护着巍宥嘉,可是,她根本不是林安安的对手,安安一掌把她推到在地上,倒在地上的秦晞茜惊奇地发现,巍宥嘉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一动不动,任凭安安痛骂,痛打。
朱起崛看到自己老婆动真格的了,害怕老婆动了胎气,在一边好言相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旁边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有的实在看不下去了,劝秦晞茜领着巍宥嘉离开了。
等人群散了,林安安还是不够解气,她站在街上插着手、跳着脚痛骂着,朱起崛围着她转,急得头上直冒汗了:
“我的姑奶奶,消消气吧,别动了胎气,你还不解气,就打我几下好了。”
“打你,就打你,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只知道护着人家,就不知道帮帮自家老婆!”
朱起崛被骂得狗血喷头,小声嘟哝着:
“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打架也要注意形象呀。”
“我现在都是快当娘的人了,我还要注意什么形象?!”
安安怒目对着朱起崛,想到这里,委屈得不得了。她用手捶着渐渐隆起的肚子说:
“就是你,就是你,说了不生,偏要生,我,我打你个小朱。”
朱姐夫看到自己的老婆对肚子里的宝宝动起手来,吓得当街跪了下来,这回,他不顾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