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喜欢牧人竞技,比赛季节成千上万的人云集赛场,烟尘滚滚,野马嘶鸣,公牛咆哮。这里人叫“锣得欧”,摔公牛是青年人喜爱的项目,在校园里盛行。比赛时,青年骑马追赶一头小公牛.用绳圈把飞跑的牛套住,拉倒在地,然后跳下马抓住公牛,用力把牛压在地上,迅速把牛捆好。虽然比不上西班牙奔牛节那样疯狂,温和的山姆大叔却十分喜欢参加。又一个赛牛节到来,人们簇拥的一头小公牛被追疯了,冲破护栏,冲出赛牛场。大街上,狂欢的群众乱作一团。韩跃钓鱼回来正巧路过此地,危急时刻,韩跃毫不犹豫地扔下渔具,就像十岁少年时英勇斗巨蟒那样,从小公牛侧后冲了上去,死死拽住牛尾,赤手空拳把疯狂的小公牛制伏在地。
就在这天他的未婚妻秀姑打来越洋电话,告诉他她从师范学校毕业已回到汉水湖教学。那天穆卿看了剑桥电视台的专题节目,他们把韩跃称为校园英雄,全家人坐在一起庆贺,韩跃兴高采烈地把斗牛的故事讲给白莲昕。说他童年看过牛打架,再凶悍的公牛打架也有破绽。他是利用美国小公牛的破绽才把它降伏的。
韩跃降牛的壮举成了诸州一大新闻,该州最大一家咖啡店老板跑到校园,要求韩跃毕业后留下,跟他干,有汽车、别墅、美女,大把美金。华侨们也跑来邀请韩跃留下来做斗牛士,美国不乏世界大兵,但缺少斗牛士。他们有不少人受到台湾当局歪曲宣传的影响,一位老华侨老泪纵横地对他说,我离开大陆六十年了,那时候说我们是东亚病夫,看了你年轻学子的萸雄行为,真是相见恨晚呀,我为中国人骄傲,我一定要回国家看看变化。其实这些在国外的人久广,两眼一抹黑,韩跃后来接受ABC采访说,这事儿在我们那儿很普遍,学雷锋的故事你们不知道吗?只听说美国的什么军校挂巾国小伙子的像,那敢情是你吧?韩跃说,那是中国人的偶像!
哈佛大学校长亲自接见了韩跃,授予他一枚罗斯福勋章和永久性奖学金。
夜晚,只有受处罚的学生胡笳和韩跃在一起喝咖啡。学校里禁止一周不与恋人见面或进歌舞厅,是对学生最严厉的处罚。胡笳对一年不和妻子团聚又没有情人的中国学生苦行僧式的生活很难理解,要给他找女朋友。韩跃笑着摇头,说,他思念着家乡美丽的恋人秀姑。
那是一个夏天的假日,同学们都到阿诺德植物同消夏。白莲约韩跃一起也去了。那时候韩跃的心情好起来,他带着从家巾带来的坠琴,还说了坠琴的来历,琴筒蒙的蟒皮面就是他十岁时杀的一条大蛇。这琴是他穆叔亲手做的,所以无论他走到天涯海角,他都带在身边。白莲说她就要毕业了,她有事要和他商量。他们在植物园的草坪上,白莲说她的去留问题。她想留在美国,可是她的父亲不同意,要她回大陆接他的班,这时候白筠桥在海城已经成立了一个江草集团。她为什么不愿意回呢?她向韩跃倾吐了一个埋藏在心里很久的秘密。
那是阶级斗争的年代,因为她长的太美了吧,她少女时代确实出类拔萃,乌黑的头发梳成一条长辫,皮肤白里透红,她在农村演戏不用化妆。那时刚上中学,因为“****”停课她回到农村。那时候的公社剧团排戏,她记得演的是梆子《打鱼杀家》,里面就两个人物,一个父亲萧恩,一个女儿桂英。那个剧团团长就说她有沉鱼落雁之美,就挑她演女儿,她有这方面的天赋,妈妈在重庆上学时就演过戏。那时候农村还没有电灯,点汽灯,在湖上用渔船搭个戏台予,老百姓都在圩堤上看戏。这个戏是讲梁山好汉萧恩带着女儿桂英在湖上打鱼度日,被恶霸地主丁员外欺压,上官府告状,那个县官得了丁家贿赂反将萧恩毒打,丁员外又派人要抢桂英,萧恩被逼无奈,携女儿以献传家宝“庆顶珠”为名到丁府,报仇雪恨,萧恩惨死,桂英流落街头。那天晚上本来无风,戏演到一半,船到江心,桂英突然松索落篷,问爹爹,此番前去杀人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心中害怕,不想去了……就在这时有人用弹弓把两盏明亮的汽灯打灭了,台上台下一阵骚动。她还没有下台,就见湖上撑来一只小船,把她劫走了。天一片漆黑,她的双眼被蒙住,只听见风呼呼在耳边响,她被放在船舱里,双手对捆着。过了很长时间,到了一个地方,有三个人把她抬出来,汉水湖有一块湿地,冬天那里有很多候鸟,这时候是秋天,芦苇花正在开放,夜晚里水中动物发出各种可怕的叫声,她冻得浑身打哆嗦,但那时她太小,并不知道歹徒抢她要干什么?忽然听到一个人凶狠地说,把她扒光,谁先来?她就觉着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在撕扯她的内衣。她拼命地挣扎着,叫喊着,但是她叫不出来,嘴还被她们堵住,蒙眼睛的布也拽下来了,但是这几个都是陌生人,他们的声音也十分嘈杂,就在她的衣服要被他们扒下米的一刹那,突然电闪雷鸣,一个沉雷好像从天而降,那几个人滚的滚爬的爬,她好像从噩梦中惊醒,但很快就昏迷过去了。这时候满湖的灯光像星星闪烁,她的母亲和乡亲们终于在绿洲把她找到了。从那以后她对雷声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白莲说,雷和闪电,都是她的救命恩人。有人说是那只手镯发出的绿光使歹徒们害了怕,她说,很可能就是这只镯子惹的祸。那时候她和妈妈被汉水湖西岸抢回来的时候,妈妈为了他们姐妹能够将来团圆,给她和妹妹一人一只镯子。那灭晚上她演的戏《打鱼杀家》就是要到湖对岸去献宝珠,那儿个人以为是真宝,就把她劫走丁。有人说是为了她手上的镯予,但她并没有听到那几个人要抢她的镯子,说她手上的镯子泛出绿光把那几个人吓跑了,倒是有可能。那个镯子没有被劫走是因为那个时代人们刈占董还不当什么,因为那时候人连饭还吃不饱,不像现在成为无价之宝。今天白莲说着就在月光下给我看了那个镯子真的是绿光闪闪,像一颗闪亮的星环。我就想起刚进海城时那个麻子警官给我说的一个故事,秦皇要给那个海家财物时,老寿星说的话。我想天下的宝物害丁多少无辜的人也害了那些贪心的人……
那天白莲对韩跃说完,韩跃说土地是不会伤害人的,只有人伤害土地。于是韩跃整理了坠琴的指板琴弦,说我给你演奏一个曲子吧。白莲还没有听到过他的演奏,他以为韩跃也就是一般的演奏水准,没想到那支曲子把白莲迷住了,也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她决定按照父亲的意愿,返回祖国。这支曲子就是她小时候经常唱的《夸山东》,在韩跃演奏的优美的坠琴旋律中,白莲好像又回到生她养她的故土。后来这支曲子又被校方理所当然地请到晚会的舞台上,所以说,韩跃在那里风光一时,为他今后的发展铺平了道路。
我听了白莲的话不是这么认为,我的注意力没有放在那把普通的坠琴上,我觉得白莲讲的那个玉镯像一个幽灵,还有春兰被害也是因为那只镯子,我没有在《警风》的小说里过多地渲染这只镯子的扑朔迷离,我想起韩跃这个才华横溢的海归之子,最后走人不归之路难道都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找不到一个正确的答案,我也不想找到答案,我是一个小记者,号称警察诗人,为写一部警察故事,去寻找什么坠琴,落到如今这个下场,漂流到海外。
那天我和白莲走出包间,野外是一片星光灿烂。
前面是一片隐约的山丘,白莲说,那天枪毙韩跃的时候,她也去了,海妈妈收尸的时候是她站在那里,当时雪花很大,老妈妈在烧纸钱,韩跃一度飞黄腾达,最后是这个下场,她说想起在哈佛,一个留学归子的落魄人生,有时真想大哭一场。我说,海妈妈说那天是韩雪站在她的身后。她说那不是韩雪,是我,但我没有吭声,我怕妈妈伤心,就悄悄地走了。
白莲还告诉我,韩跃走入不归路,与从海外救出春兰也有链接——哦,我还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个信息,于是我睁大眼睛。我想问是怎么回事,白莲说事情都过去了,不想吃后悔药。从伦理道德上讲是令人同情的,但他犯法无人能救得了他!
她和春兰都爱韩跃,春兰最后的选择也是对的……
我的心哭了。我哭韩跃的悲哀。但我不明白韩雪为什么一直不露面,她为什么从公安厅去了律师事务所。还有她和穆小云的爱情……
我的思绪乱了。实际上在穆天云的记忆里,坠琴有两把,一把是他亲手做的,还有一把是别人送给他的,在汉水湖时他还带在身边,他在晚霞落窗时常在湖畔拉琴,就连西岸也能听到,可是他破了案子,那把琴却遗失了。当时他认为是哪个同志拿去玩了,也没在意,可是真的找不到了,他就慌了,因为回去就当了厅长,后来又当了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厅长,时想时忘,直到退下来之后才真想琴了,两把啊,找回来一把也行啊!
我想,在打击韩跃走私案时,穆天云看到这把他亲手制作的琴,和韩跃谈话之后,他在宿舍里拉了一晚上坠琴,直到琴弦自然地断了,那时候他把琴交给了韩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