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亮很兴奋,他乐颠颠地跑着接待。他看这个女人不俗,懂得很多,满嘴生意经,决定乘机跟着学点儿方法,就在家设宴招待,他娘给做菜。她真能喝,三个郭亮也不行,二两的杯子她一口就能喝干。她知道真多,五金,建筑,化工,煤炭,石油,轻工,纤维,纺织无所不通。她出主意来当沙厂的代销员,还把下一步发展建筑材料的设想谈给郭亮。听的郭亮直发愣,好像她不是来买沙的人,而是专门来给郭亮传授生意经的仙女。闹得他恍惚迷离,对她格外地迷信。二斤五粮液喝去一斤半,她还没醉意,反而兴致更浓,谈兴更足。已到半夜时分,他只好让娘去休息。这个女的不喜欢吃热菜,对汉水湖的虾蟹只动动筷子,表示对主人的尊重。他心想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有她指导,将来转产就有希望了。还怕买卖做不成?他真有绝路逢生的神秘感。
夜深了,门窗都关严实了,她说,干,我全干,你表示,一口下去,把外套全脱了,只露出里面的羊毛衫,然后搂着他说,来跳两圈,酒劲就没有了。他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女人,把他搞得神魂颠倒。当细嫩的手抓住他的时候,就像触了电,说实在的,长这么大他只抓过海君梅的手,两圈没跳完,他就控制不住了,那个女人就倒在了他的怀抱……
你没经验,这样的女人哪能碰啊!
可是当时实在控制不住啊!她来信没有?
说她那里建筑还要沙,等挖出沙来,她再来买!
你回信了吗?
这一段环保局抓得紧,机器都停了,等过了这一阵风再说吧!咳,为这个得罪了君梅,怕是难以挽回了!
她临走没要点什么?
给了点钱她没要,说她不是那种人。不过从她身上我接受了教训,吃亏上当还丢人,以后再也不会干了。
什么笼子喂什么鸟儿,一失足成千古恨,回来还是好好向君梅检讨吧,我看哪个女人也赶不上她。
你家嫂子比谁都强。要模样有模样,要情感有情感,咱汉水湖真是出美女啊!
君梅比她还强!
吃过午饭他们也没休息就急着赶路。郭亮光想连夜赶到上海,看东方明珠。越走风光越美,渐渐接近江南景色了。加上话投机,他们一点也不觉着疲劳。
金成,你这次去运什么货?
谁知道,我姐夫有规定,不许打听。货主叫运什么,我就装什么,只要货装上车,就是原子弹我也敢运。他想到因多说话挨了揍,差点儿流出泪来。就问,古所长找你干什么?
郭亮的脸色就变了,愤愤地说,说我反映于飞的事不实,警告我不要胡说。
他们的案子破不了,你又说出一个来,他能不恼吗?
郭亮说,算了,这事说不清,湖这边和湖那边打仗,闹出人命来也抓不住谁是凶手?谁像你姐夫,光巴结公安局,说明他在搞鬼。
对我姐夫你都敢呛,小心啊!
他是真正的光棍,不吃眼前亏,谁敢呛他啊!
我姐夫干的事咱是一辈子也学不会啊!他交了朋友,可也落下了骂名……
他想起金成被打伤的事,又想起平时金成对他说过的话,他脑海里就出现了白大鹏的正人君子形象。爬上几道黄土高坡,金成变沉默为惊喜,到浦口了。郭亮看看手表,说,你跑得好快啊!到了长江大桥了。
来到扬子江停车场,金成下车问江南旅馆,有人指了指方向,就顺着路去了,很顺利,一条道直通门口。金成正要打听,一个青年看着车号鲁D018就迎上来了。他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这个青年很客气地让他们把车停好,就走进一个二楼房间,里面很干净,是个标准间,卫生间里面有热水,可以冲澡。他安排好了就走了。
接头很顺利。金成说,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看看长江大桥。郭亮说好的,就要来一辆出租车。
那个青年说,你们二位看看就回,我在这里等你们吃饭。
郭亮感慨地说,你姐夫就是有手段,他到处是朋友,比镇长都牛!咱到上海肯定比这接待还好。
在长江大桥兜了个来回,看到长江里也有挖沙机械船,比他的船要大好几倍,他热血沸腾了,就想搞个大的。到时候有了资产,他就想也到大上海来办公司,就永远离开金水湾的是非之地了。
三
洗尘的酒席就摆在单号房间里。小姐把酒菜上齐就走了。
那个小青年说,公司领导让我到这里来接二位,明天我们一块儿到上海,来,二位辛苦,先干一杯!
二位,我的事情还留个尾巴,我去去就来,那青年说完,就匆匆地走了。
金成觉得这里真不错,酒菜做得比汉水湖的还好,当然没有汉水湖大鲤鱼。但这里很舒适,加上一路顺风,他也就喝了几杯。
一会儿,那个小青年又折回来,说对不起,刚才公司来电话,要我到南京去清一家分公司的账目,人家在等我,明天我在南京公路桥二站等你们,房费我已经结了,明天你们早起,到南京我们一起吃早饭。
他们说,好呀没问题,就把那青年送走了,回来又喝。金成说,再喝一杯就不喝了,回去睡觉。
郭亮说,不忙,金成,你说为啥不和你姐夫搭伙了。你为啥问这个?
我知道是不是你姐夫欺负你!
这话捅疼了他的心窝。姐夫乘他出车,去找他妻子,他妻子光哭,不敢说。他开始不敢相信姐夫会搞内弟的媳妇,可是姐夫的行动越来越值得怀疑。尽管他和郭亮好,但他不愿谈这件事。郭亮说,你不谈,我得说,我和君梅的事是有人在捣鬼。再说你姐夫也在瞅我的沙厂。
金成想到季茹萍给郭亮送信说是君梅和于飞去城里了,认为这是白大鹏在起作用。郭亮能看到这一点,他看透了我姐夫!
我总认为于飞在外面没干好事,他刚成年的时候就在运河上抢劫,被判了三年刑,你姐夫也因此受了牵连。我认为芦苇荡里开枪与他有关,那是坐着一只小船去的,你想想,以前两岸抢收湖麦,最多也就是大刀长矛,互相吓唬人,真刀真枪的干,也就是这一次最凶,到现在开枪的人没查出来,除了他还有谁呢?
村民是谁也不敢说。不是不敢说是都不愿说,现在定的性质是内部纠纷,如果把他说出来就是有预谋地杀人,为什么?一、白大鹏与那边有仇恨,他要报复;二、这一年湖田种的都是油菜,他与村民签的合同,这与他在海城的榨油厂有关;三、金水湾的男女老少那天都去了现场,唯独白大鹏划着小船到湖西去了,专案组排查的时候,他说是上焦厂了。找不到那支枪,也就没有任何证据,这个案子又是悬案……
金成的两眼惊恐地看着郭亮出神,他真不愧是团支部书记,入木三分啊!金成怕他再说更难听的话来,忙说,隔墙有耳,咱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回客房说话。他们把剩下的酒菜拿着回房间又喝又说。
郭亮啊,你也有两面手法啊!到现在才说出真话。你有话就说个痛快!
你姐夫父子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你那次喝酒哭着说过,为了挣钱,他父子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可以做得出来。说不定,春兰失踪跟他也有关!
金成害怕了。不说这个好不好?他嘴上这样说,心里特别痛苦,咕咚一杯酒下肚,笑模样却突然又哭起来。哭声越来越大越伤悲。吓得郭亮心里发毛,不知咋好。他不但没劝,反而希望他把心中的委屈也哭出来,这一哭,闹得客房的人都听见了,说这两人怎么了。连服务员也来了,说再哭就不让住了。郭亮还从未见过金成哭得这样悲怆。他大概是想到他姐姐的死了。
睡到四点,金成被渴醒,把昨晚泡的一壶水喝了。这就惊动了郭亮,也起来喝水,两人就说昨晚喝多了,金成有点不好意思,又有些害怕,就说我没说什么吧。郭亮心想,白大鹏把金成给折腾苦了。两个人把昨晚吃剩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洗把脸,就悄悄地走了,他们也怕再见到那些被打扰的客人。
到院中一看,还有起得更早的人,有的司机已经在灌水发动汽车了,在寂静的黎明中,车水马龙开始了。
金成往水箱里加了些水,就让郭亮上了驾驶室,一踩油门就上了路,他也心急,想到上海早早装货,也好跟郭亮多玩些时间。
微红的光波从江边闪来。看到江边晨练的人正在呼吸新鲜空气,路上虽然没有行人,却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这绝对毁灭的巨响正从两个年轻人的汽车里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