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筱梅转过身去关灯的时候,方箐已悄然止住了悲声,默默地从怀中摸出事先早已准备好了的短刀,一步一步决绝地往她身后走去。
啪。
灯熄了,黑暗降临的瞬间,方箐一手高举短刀,一手拽住姜筱梅的左臂,发了疯一般一刀捅了下去!
姜筱梅一回身,刚好错过了要害,刀刃从她右臂刺穿,又往下拉出长长一条血口,又重新抽了出来。
杀猪般凄惨的尖叫在封闭的空间中恐怖地炸开。
森冷的刀光忽明忽暗地在空中跳跃,方箐的表情宛若复仇恶鬼一般,狰狞残酷地笑着,一刀一刀往姜筱梅身上捅下去。
满身都是窟窿的肢体上,鲜血如泉涌般流出来,姜筱梅恐惧地尖叫、求饶,反锁了的房门外面传来急骤的敲门声。
方箐双眼通红,笑容从唇角蔓延到了耳根,她愉快地一刀下去,剜出姜筱梅一颗眼珠,再一刀下去,又剜出另一颗,然后是鼻子、耳朵……跟削瓜切菜似的,一刀一刀肢解着倒在血泊中破碎的肢体。
‘砰’地一声,雅间的大门终于被侍者撞开了,一股强大的血腥味儿迎面扑来,眼前的一切让人几乎无法克制住惊叫的冲动,更有胆小一些的女侍,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之后,吓得反胃,捂着嘴跑出去,‘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方箐将尸体开膛破肚,挖出内脏,七零八落地丢了一地,正疯狂地践踏着。
她疯了!
她真的是疯了!!!
所有人只知道眼前是少女绝对是在发狂发疯,可是他们又可曾想过,是谁导致一个柔弱得原本连毛毛虫都会害怕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不正是眼前该被千刀万剐的女人么!
方箐全身浴血,头上、脸上、手上,身上,就连眼睛里都是殷红色一片。
明明现场那么多人,却由于场面太过疯狂惨烈,竟然没有人敢发出一丁点声音,黑暗静谧的环境下,只剩下鲜血汩汩流淌的声音。
如此森冷。
如此恐怖。
如此震撼人心!
然后,所有人看见,方箐一手持刀,一手躬身拽起尸体的头发,拖着她往门口一步一步走来。
就好像看见地狱血海中爬出来的魔鬼往自己走来一样,旁边所有人无不恐惧地往一旁避开。
血腥的、让人作呕的味道扑面而至。
在震惊与战栗中,他们看见她拖着那早已血肉模糊的尸体往楼上走去。
一路鲜血流淌,长长地拖出一条扭曲的轨迹,仿佛随时随地会有恶魔从里面被召唤出来,将所有目击者一个不留地吞噬掉似的。
方箐上了天台。
她听见身后弥漫着恐惧的惊叫声,手足无措的吵嚷声,仓惶的脚步声,以及来来往往奔走相告的议论声。
身后明明很多人,很多很多很多人,可是他们远远地望着自己,却没有一个敢上来阻拦的。
疯子杀人不犯法啊。
面对怎么看都是在发疯的自己,不会有人想要上来送死,很正常吧!
方箐站在离地三十层高的天台上,望着寂寥清冷的天空,突然有一种从来没有的爽快感。
妈妈,您在天上看见了吗?
女儿替您报仇雪恨了。
您……会高兴吗?
至少我很高兴啊!
方箐拖着尸体走向天台边缘。
妈妈,妈妈你一个人在天上会不会觉得孤独?别担心,女儿很快就会来陪你了……不过,也许我罪孽深重,去不了那种地方呢。
站在天台边缘,从三十层高的大厦顶端俯视底下川流不息的人潮,就仿佛无数为了生存而不停往来奔忙的蚂蚁一般,永远地忙忙碌碌。
看久了,头有点发昏。
方箐的唇角绽放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她抬起右臂,将手中那具残破的尸体丢了下去。
尸体在空中飘摇。
真的仿佛破布娃娃似的掉了下去。
轻飘飘地……
落了地!
蚂蚁迅速散开,又聚拢过来。
无数的人抬起头来,她成为蚂蚁目光交叠的发光体。
这就是万众瞩目的感觉吧。
方箐自嘲地笑着。
“妈妈,我爱你。”她闭上双眼,脚下一跃,毅然跳了下去。
若有来生,我一定还做您的女儿。
您等等,我来了……
·
报纸如同雪片一般散发出去,落到每一个人手上,都被翻译成一种真相。
《十七岁少女替母报仇,肢解A市公安局副局长亲生女儿后,坠楼自杀身亡》
与此同时被散布开来的还有另外三条震撼人心的消息:
《少女童瑶临危不乱,智斗歹徒,虎口脱险》
《A市最大黑社会团伙六十余人现已落入恢恢法网》
《公安局副局长包庇聚赌**等黑社会团伙,今已被捕入狱》
丁翊放下手中的报纸,抬眼望向坐在学校天台栏杆上的童瑶,走过去,从身后环抱住她的腰际。
“你在哭吗?”他侧过身,看见她清美的脸颊上布满泪痕。
童瑶凄楚地望着远方,没回头,却倔强地摇了摇脑袋。
“你放心吧,我不会跳下去的。”她说:“我要代替她仰望每一天升起的朝阳。”
“这么具有使命感的啊……”他将她从栏杆上抱下来,开玩笑一般地说:“那姑娘要是在天有灵,能听见你这番话,一定会很高兴吧。”
童瑶汲了汲鼻子,深吸口气,叹道:“人都死了,还高兴个P。”
丁翊见她这种反应,不由得好奇地问:“她那么害你,你不恨她?”
“恨啊,当然恨了,当时我真的是恨得巴不得咬她一口。”童瑶接过丁翊递来的手绢,试了试泪痕,接着说:“可是,当那个曾经是你朋友的人,伤害了你之后,自己同样也受到伤害,就好像自作孽不可活一样,最终死于非命,叫人还能怎么去恨她呢?”她挣开丁翊的扶持,坚定地昂起头来,深吸口气,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跟亡灵对话一般,喃喃道:“你在天上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不要再犯今生的错,听见了吗?和你妈妈一起,好好地在那里生活吧……”
就仿佛冥冥中得到回应一般,忽然吹来一阵清风,搅乱二人的鬓发衣袂,宣泄着浓郁的惆怅,在空中悠悠涤荡。
丁翊定定地从旁注视着童瑶。
夕阳的余韵笼罩在她的身上,透出残红的色彩,柔和美好得仿佛一个不尽真实的梦。
心底突然有个声音悄悄地响起,他无声地告诉自己:眼前的她,便是我将要倾竭一生追逐守护的那个人啊。
群雁高飞,一碧如洗的天空中,漂亮地晕染着落霞金与绯红交接的绚烂。
这个世界毕竟还是暖色调的。
·
放学回家的途中,童瑶看见路旁有卖各类小饰品的摊贩,东西虽然并不昂贵,可是小巧精美的玩意儿总是深得女孩子的喜爱。
想起钟佑璟家的小妹妹,童瑶一时兴起,买了一对漂亮的发夹,发夹上一双盈翠晶莹的葡萄剔透饱满,淡紫的颜色镶嵌在浓黑如墨般的发丝上,即俏皮又可爱,最适合小女孩天真活泼的形象了。
第二天趁着午餐的时间,将它们交给钟佑璟,拜托他替自己转交给小可爱。
“哟哟,你也会买这种东西,”钟佑璟大惊小怪地接过发夹,十分‘邪恶’地抬眼望向窗外,若有所思地念叨:“嗯,我瞧瞧……奇怪了,怎么今天的太阳没从西边升起来啊?”
“……你想死?”童瑶依旧笑着,只不过那副模样怎么瞧着都让人不自觉让人打骨子里往外冒寒气。
钟佑璟‘咳咳’两声,急忙识时务地溜之大吉。
放学回家,他义务地将发夹交给妹妹钟蔚清,并十分不能理解地看见小家伙居然对那么廉价的东西表示出欣喜不已的态度。
真是夸张。
钟佑璟心里暗自这么想着。
不过,无论怎样,只要她喜欢就好了。
钟蔚清戴好发夹,反复在镜子前面照过来照过去,兴奋不已,还特意为此跑过来抱着哥哥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钟佑璟抿着唇微笑,笑着笑着,突然想起来,只不过是一对发夹而已,她怎么就这么高兴?莫不是自己平时对妹妹关心太少了?
一抬眼,看见蔚清已经一蹦一跳地往自己二楼的卧室跑去。
他摇了摇头,端起手旁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又继续挑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阅读报刊杂志。
不一会,二楼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继母仿佛蛇蝎般恶毒的叫声充斥满整栋别墅,她高喊:“你这个贱货,还知道带发夹了!我呸,你哭什么哭,不就是一对发夹吗?你还学着还手了?老娘弄死你这死丫头!”
噼里啪啦的耳刮子声中,夹着妹妹痛哭嘶喊的声音。
钟佑璟再也受不了了,丢下杂志,冲上二楼,从继母手中抢过痛哭流涕的妹妹,抱在怀中,真恨不得也给那女人来上一顿巴掌。
地上散碎着破碎的玻璃镜片,梳子、唇膏、枕头,以及被踩烂的一对发夹,晶莹剔透的葡萄破裂开来,露出痛苦的、扭曲的伤痕,再也无法愈合。
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就不能发生一点好事吗?
哪怕就一丁点!
蹲下身来,将妹妹拥入怀中的同时,佑璟无声地叹息着,望着一屋子被那女人折腾得杂乱无章的杂物,打内心深深地涌出一股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