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的时候,姜筱梅打电话过来,说要约她在某高级咖啡厅见面,把事先许诺方箐的钱给她。
这钱,是她奖励她将童瑶骗去森林中的应得的酬金。
方箐望着手中的连衣裙,微微抽动了动嘴角。
真是太讽刺了!
她到现在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会落得今天这般下场,全是自己造下的孽!
虽然那家医院十分陈旧了,电话也十分陈旧了,妈妈接到电话的时候,用的也并不是那种会自动储存电话号码的机型,可是……
姜筱梅怎么算也算不到吧?作为医院清洁工的李姐拥有过人的记忆力,只看过一遍,竟能够将她打来的手机号码一字不差地记忆下来。
方箐打电话去医院询问过当时详细的情况,听过李阿姨的叙述之后,她前前后后仔细分析了一遍,这才如醍醐灌顶一般清醒过来。
自己之所以会遭遇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变故,之所以会步上这条万劫不复的不归路,姜筱梅才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罪魁祸首啊!
她原本就是和那些**走私团伙互相勾结的!
当初在医院天台的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两名黑衣男子,不是自称是什么‘六爷’派来的人么?
仔细思量起来,‘六爷’这种称呼,原本就好像某黑社会老大的敬称吧!
当时她被蒙在鼓里,一直看不清楚事件真相,可是,现在反过来仔细整理一遍,整个事件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一开始姜筱梅就与那唤作‘阮姨’的老鸨互相勾结,为了实现对童瑶的打击报复而利用自己,利用完了,便拐着她妈妈出去,并耍手腕取走她的内脏用以黑市交易(方箐之所以会有‘用以黑市交易’这个念头,是源于左邻右舍听昨天来过的警察说起,后来转告给她的),最后更是残忍地将她的遗体随意弃置在楼下的垃圾场中!
如此心狠手辣……
她利用自己方箐可以理解,可是,她对妈妈下此狠手,却又是为什么呢?
至于如此么?她这么做,莫不是还有什么目的?
莫不是……为了还当初‘阮姨’配合她演戏的那份情,还想将她拐去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活受罪么?
因为害怕自己有所牵挂不肯乖乖听话,所有卑鄙无耻地残害了妈妈……
真的是这样?!
如果是真的,那,那……
最终害死妈妈的人,岂不就是她自己!
这一念头一出,方箐登时如受到天打雷劈似的,‘嗡’地一下,呆呆站在原地,整个人全傻掉了。
·
童瑶走到学校附近,还没进校门,看见外面靠墙站一少年。
少年身着时尚灰白相间的T恤,外面披着一件敞开的休闲外套,下身一条名牌牛仔裤,一条腿站着,另一条腿却不安分地抵在身后花纹简约的围栏上。他右手中指与无名指上套着两枚形状粗犷、纹理诡异的戒指,指间闲情逸致地夹着一条正烧了一半的香烟。
童瑶往前走了两步,在距离他一丈开外的地方停下来。
少年一直低垂着脑袋,他将香烟送进口中吸了一口,直到发现身旁有人,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剑眉微斜、目若朗星、鼻梁挺直,紧抿的唇线为瘦削俊美的脸庞拉出谨慎冷漠的弧度。
“胸针和唇环取了吗?”童瑶眯起双眼,好整以暇地笑他。
“嗯……始终觉得吃饭不方便。”丁翊也笑了起来,他熄了烟蒂,走过来,伸手搭在童瑶肩上,问她:“吃饭了没?”
童瑶摇了摇头:“还没,希望学校食堂还有剩下的残羹冷炙。”
“……你诚心气我?”丁翊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又往前微微颔首,说:“走,我带你去附近餐馆吃火锅。”
“得了吧,这都几点了?”童瑶抬腕看了看表:快1点了,她想了想,说:“我还是回学校食堂随便吃点好了,最近不想吃太辣的。”
“哦~”丁翊若有所觉地点了点头,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大步往前走去,不容置喙地说:“那就吃炒菜,我知道附近一家餐馆做的炒菜味道不错。嗯,我替你叫份猪肝吧,升血的。”
“你……”这家伙好讨厌,她不过随口说了句不吃辣的,他就敏锐地察觉她身上来了,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真真是羞煞人了!
“我说我不去啊!”童瑶羞得红透了脸颊,一路挣扎着,真恨不得踹他一脚。
“喂,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丁翊停下来,回过头望她,似笑非笑地诱导道:“你中午从学校逃出来,是因为不放心方箐过去看她了吧?你觉得她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童瑶歪过脑袋,狐疑地瞪他。
“……嗯,中午吃什么好呢?”丁翊调皮地冲她挤了下眼睛,又自顾自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这家伙,说个半句话,吊了人家胃口又不说了,真是气死人!
好不容易找了家餐馆,直到童瑶吃饱喝足,丁翊这才漫不经心地继续方才的话题,解释道:“如果方箐知道从头到尾都是姜筱梅在利用她,不仅利用,事后还将她母亲残忍地杀害,并且从警方的角度还抓不到她任何的把柄,你说,她最后究竟会怎样呢?”
“啊?”童瑶惊讶地望着他,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干脆直接问道:“那你觉得,她究竟会怎样呢?”
丁翊抿唇一笑,五指并拢做刀状,比了个‘一刀两断’的姿势。
童瑶手一松,筷子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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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升上二十六层,停下来,门开了,方箐背着帆布书包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里是高雅别致的空中咖啡厅,服务生面带微笑,亲切和蔼,在询问过方箐的需要之后,直接将她带往旁边一隅单独的小房间。
姜筱梅坐在落地窗前的精美咖啡桌前闲得无聊,正不紧不慢地涂抹着一种混合了金粉的艳色指甲油。
不出方箐所料,为了方便诱拐计划得以实施并最终得逞,姜筱梅特意奢侈地开了单独的二人雅间,静候她的到来。
方箐不动声色地走进去,在姜筱梅对面坐下来。
“一杯爱尔兰咖啡,嗯,给她……”姜筱梅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眼望向方箐,露出一抹亲切温婉的笑容,体恤地说:“妹妹大概喝不惯咖啡吧?来一杯草莓味儿的冰激凌吧。”
妹妹?!
方箐紧抿着嘴唇,真害怕自己恶心得忍不住吐出来。
侍者应声去了,不一会,送上咖啡与草莓冰激凌,然后礼貌地鞠躬,站在旁边听候吩咐。
“我们有点私事要谈,你先出去吧。”姜筱梅做贼心虚似的,目送侍者离开,关门后还亲自迎上去,将房门反锁。
方箐眼底冰冷地滑过一道幽暗深邃的光芒。
姜筱梅粲然一笑,从手提包里摸出厚厚一叠百元大钞,放在桌案上,往她面前推了过去,说:“这里是我事先就答应过你的八千块钱。”
方箐没动,只是坐在原位上恨之入骨般地瞪着她,缓缓说道:“我妈妈死了。”
“啊!”姜筱梅故作惊讶地惊呼一声,又唯恐这种程度的反应不够深切,急忙掏出手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干嚎,说:“……怎么就死了呢?真是不可置信……我上次去看阿姨的时候,明明还很好嘛!胆结石也不是什么致命的大病啊,怎么会这样……”
方箐冷笑着坐在对桌看她演戏。
姜筱梅一个人捶胸顿足演了三分钟,见方箐没什么反应,只得收了假相,试探着问她:“妹妹,难道你……一点都不伤心吗?”
方箐脸庞上冷笑的神情渐渐被一种锥心刺骨般的表情所替代,她垂下眼,从帆布书包中翻出一只镶嵌着妈妈照片的相框,搁在桌上,又将早已准备好的香炉掏了出来。
接下来是红烛与高香。
在姜筱梅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点燃红烛高香,在香案中分别插好,紧接着又从包里摸出一盒生日蛋糕来。
“妈妈,祝您四十岁生日快乐。”方箐将蛋糕放在桌案正中央,又细心地从口袋里掏出彩色蜡烛,一只一只插在蛋糕上面。
“呃,我来帮你吧……”姜筱梅站起身来,示好地欲从方箐手中接过部分彩色蜡烛,方箐却仿佛避讳瘟疫一般迅速地绕开手臂,根本不理她,继续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姜筱梅尴尬地站在一边看着方箐插完蜡烛,点上。
方箐静静地站在烛火跳跃的桌案前,望着母亲的照片,陡然间觉得胸中百味翻腾,一颗心仿佛被万针齐扎似的,痛得让人几乎不能呼吸。
滚烫的热泪如雨般落下,方箐一手扶住桌面上,一手拼命地掩着唇,呜咽着,哭得不能自己。
妈妈,妈妈,你在天上看见了吗?今天,我一定要在您的灵前,手刃那恶贯满盈的罪魁祸首!
方箐抬起眼来,隔着迷蒙的水雾望着母亲的照片,暗自发誓:就算她能逃脱法律的制裁,我也决不放过她!
姜筱梅在旁边看见她竟然毫无预兆地潸然泪下,眼珠一转,心想,人在黑暗与孤独中最容易表露出脆弱的一面,不如我干脆把灯也关了,等这气氛酝酿足了,我再对其好言安抚,威逼利诱,到时候,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女,还不被我手到擒来?
心里这么想着,她便又故作体恤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旁边拉了窗帷,又顺手把房间里的灯给关了。
关了灯,她感觉左臂被人死死地扼住,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回过身来,看见眼前突然什么东西寒光一闪,直直就往她身上扎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