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瑶沮丧地回到南枫高中办理转学手续。
来来回回在几大巨头办公室之间绕了几个圈,无意之中打听到‘本校教师子女可免费入住学校宿舍’这么一条小道消息,她踌躇片刻,还是打算去找个熟识的面孔问问究竟,无论如何,多给自己留条后路也是好的。
八年前,童瑶的母亲就曾经在这所高中担任过六年的音乐老师,那时候她妈妈偶尔也会带她一起过来玩,一来二往,认识了好多经常拿糖果饼干哄她开心的叔叔阿姨,大多都是教龄十几二十年的老教师了,也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同学,你在找人吗?”正当童瑶拖着行李到处晃荡有些无所适从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回头一看,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单肩挎着帆布书包,手中抱着一些文件资料,身着规规矩矩南枫校服,模样端正俊逸,左胸口别着一枚金色的徽记,仔细一看,上面铭刻着五个小字:南枫学生会。
“呃,是这样……”确定对方身份之后,童瑶放下心来,简要将自己的意思叙述了一遍,又补充说明:“嗯,我可能会在外面自己租房住,不过凡事总有万一,所以想在学校留一张床位,不至于临到头来露宿街头。”说到这里,又与对方彼此对视一眼,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露宿街头是夸张了一点,不过给自己安排一条退路倒是真的。
“这位同学真是幽默。”少年想了想,抬眼望向对面新建教学楼,领着童瑶往那边走去,意味深长地告诉她:“或许我还真能帮到你。”
童瑶一开始没听懂他什么意思,直到被他领着进了副校长办公室,这才顿悟过来:这不是当年与妈妈情同姐妹的李阿姨嘛!
如今人家都荣升副校长了,真是光阴流转年华易逝啊……
“妈,”少年语不惊人誓不休地介绍:“这位同学好像今天新转学过来,遇到点小麻烦,你帮忙她处理一下吧。”然后将情况大致转述了一遍。
“你妈妈叫做‘孙攸兰’?”李淑华伸手扶了扶眼镜,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上上下下打量了童瑶半天,这才认出来:“哎呀,真是丑小鸭变白天鹅,长成大姑娘了,你还认得我吗?”
“嗯,”小时候特亲近的,怎会不记得呢:“您送我的熊猫存钱罐我到现在还留着呢。”想了想,又恶作剧地补充一句:“啊,有一次您拿阿翔哥的零花钱给我买了豆沙冰糕,可好吃了。”
“啊?”旁边的少年愣了愣神,总算回过味儿来,瞅了瞅童瑶,又瞅了瞅他妈,感慨万分:“我说我小时候怎么时不时被‘克扣’零用钱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阿姨斜睨儿子一眼:“去去去,也就那么一回,后来不是还给你买红豆糕补偿了嘛,废话这么多!”说完,连她自己也忍俊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童瑶与林翔也一起笑了,那气氛跟访亲会友似的,一点没有了办公室的严肃清冷。
说笑之间,李阿姨,不,现在是李副校长了,很有把握地应承下童瑶的请求,又热情地马上替她办完手续,托人替她找了间人少的宿舍,吩咐儿子去帮忙打理。
一室一卫的八人单间宿舍,别的差不多都住满了,唯独这间就三个人,还空得很,刚好还剩下最后一张下铺。
林翔替童瑶提着行李进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一名正在写日记的女孩,两人三言两语说清楚情况,那女孩笑了笑,放下笔起身替他们拿纸杯倒了一杯凉白开,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会童瑶要出去找地方租房子,拖着行李很麻烦,过来先放这儿而已。不过又怕一时间找不到,所以还是动手简单铺了床单,又坐下来休息一会,与两人说了会闲话。
那写日记的女孩名叫柳艺,是高二(二)班的班长,刚好童瑶也分在二班,算来两人该是同学了。
她为人挺不错,谈话间,简单告诉了童瑶一些女生宿舍的潜规则,又叮嘱她如果要回宿舍住的话,一定要在晚上十点关校门之前,晚了就进不来了。
“咦,十点吗?这么早?”在一旁旁听的林翔伸手敲了敲床沿,笑着说:“我听咱哥们说,男生那边经常晚上一两点在外面疯玩网游回来的都有,我还以为咱们学校不关门的呢。”
“亏你是学生会的,还好意思说,”柳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埋怨:“你不知道你们那些‘哥们’晚上通常都翻墙而入的呀,真是!”
三人说说笑笑几句,然后童瑶说时候不早了要赶紧出去转转,除了租房子,她还想找个地方打工,林翔主动提出陪她,以尽地主之谊。
两人顺路从学校后门出去了。
·
童瑶在林翔的陪同下,去了就近一处房屋租赁中介所。
当初她妈妈带着两岁的她,嫁给了同样带着刚刚满月的弟弟的义父,因为双方各有一个‘小拖油瓶’,所以谁也说不上嫌弃谁。
小时候,童瑶不懂事,曾经好多次向妈妈问过自己亲生父亲的事情,每次都被妈妈巧妙地拿话岔过去,始终没问出个究竟来。直到很久之后,才从母亲娘家亲戚那里得知,原来自己亲爹是个不务正业的家伙,把妈妈拐到手之后,结了婚又嫌弃她没生儿子,所以生下童瑶之后两人就此离婚了。
童瑶愤然!
靠,这种不要脸的混蛋,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
居然还因此跟这么贤惠端庄的妈妈离婚!
要她来说,早就不该嫁过去!
基于以上理由,童瑶从此再没想过回见她那不知鬼混到哪里去了的亲爹,当然也不可能回来倚靠她那虽然最终并没有跟妈妈离婚的义父,因为考虑到上学期间不得不在放学后打工挣钱的缘故,所以想在校外找间房子住下来,这样也方便个人时间安排。
毕竟住校太拘谨了。
本来妈妈和义父结婚后,一家四口关系挺好,结婚两年还给她生下一个小妹妹,一家人把那孩子当成掌上明珠似的宠溺有加,谁知刚养到四岁,有一天出门给拐子拐去了,从此杳无音信,妈妈恸哭不止,大病一场,大约触景伤情,过不了多久就带着才年仅九岁的童瑶离开义父和弟弟,远走他乡。
此后母女两一直过着清贫平淡的生活。
妈妈生病住院那会儿,花掉了不少积蓄,最后还是没抢救过来,入院三十六天之后,半夜在病床上合上了眼。
原来一直是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后来妈妈去了,童瑶悲不自胜,这才拿着妈妈临终前交给自己的电话号码,与母亲娘家扯上关系,在亲戚的帮忙下,替母亲下了葬。
送走了自己最亲的亲人,童瑶并没有贪图外公家荣华富贵的生活,也没有接受他们物质上的任何资助,而是毅然选择了遵循母亲临终前的遗言,回到自己记忆中的‘故乡’。
尽管她现在身上只剩下变卖房产后的六万三千块钱。
她算计着,这六万三千块钱,除了要交高中学费,往后她考上大学还要交大学学费,而其中还包括了自己这么些年吃穿住行等等用度花销,在这个寸土寸金的社会,显然是不够的,怎么说也得从现在开始打工,努力挣钱养活自己。
只可惜她忘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