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一段感情的告别与中场休息,我总是习惯作一个总结,想起鲁老先生说过的:真的猛士,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为了不惮于前行,就当这是“为了忘却的纪念”吧。
不到半年的时间,一场接一场鹏城男女间最寻常的分分合合,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展开又分散。我靠在床边看着熟睡的万惠,她美丽的胸脯随着均匀的呼吸上下起伏,睡梦里嘴角还露出一丝微笑。
我俯下身,亲吻她紧闭的眼睛、嘴唇、下巴、脖子……一路吻下去,轻柔地像吻一个睡美人。不知过了多久,万惠慢慢苏醒过来,但没有睁开眼睛,也许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真。我听到干燥的空气里两个人的呼吸慢慢变得湿润,她不仅长得甜,声音甜,连滑嫩的肌肤上都有淡淡的甜味。当我的手抚摸到那个温润的部位,房间里开始飘荡着她甜美的呻吟……时间又过去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的手也开始朝我下面摸索,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两个字,是我听过最美妙的两个字——“我要”。
第二天她坚持没让我送她,而是自己走出了我的房门。以后她一直拒绝见我,甚至于我找刘杰去办事,在厂里见到她也像没发生什么一样。我搞不清她心里在想什么,难道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艳遇?
直到一个多月以后的某个晚上,我忽然接到万惠的电话,她说:我怀孕了。
如果是一出肥皂剧,安排这样的情节,我都会骂导演白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我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惊愕。我记起,那天我们意乱情迷,确实是没有采取避孕措施,但后来她说:是月经后的四五天,应该还在安全期。而且,当时我也想到可能会危险,特意做了体外的处理,当然这并不保险。我只是不太敢相信,我和她唯一一次做爱,就让她怀孕了?
当时的情形可容不得我多想,我定了定神,叫她不要哭,告诉她: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是我们俩共同造成的,那就一起把它承担起来。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结婚,把孩子生下来……还没说完,本来已经不哭的她又哭了起来,说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我只好接着说二,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而且除了我们俩,不会有人知道的。你请几天假,我陪你去医院。她说不必了,你过来我心里更乱。
随后的十多天里,我陪万惠去了龙岗中心医院三趟,找了一个熟悉的女医生,加上买药一共花了千把块钱,总算顺利地做完了人流手术。
然而,就在有一天我和阿撒到虎门出差回来,忽然听说万惠辞职了,具体去哪里没人知道。往事如同一场春雨,下过了就是下过了,万般不舍,终须挥别。我想,她的多情碰上我的滥情,总算是棋逢对手,两不相欠,只是可惜了那个稍纵即逝的四十天的小生命。
春节过后,辜总找我谈话,说经过他一个假期的考虑,决定业务一部不再聘任新的经理了,由我兼任。因为去年一年我把公司的陈欠收回了一大半,今年可以把大量的精力放在放款上了,希望我能多开发几个优良客户。另外,春节的时候他在董事长家里也谈了我的提成问题,董事长经过和其他十几个股东沟通,决定一次性按解决历史遗留问题来解决我的提成问题。在辜总的争取下,我拿到了公司历史上清欠人员的最大一笔提成。我所有提成一律按百分之十二结算。
结算完成后的第二天,正好是公司在鹏城大剧院的三楼沙都举行整个公司二十三个营业部的联欢会,董事长当众把一张几十万的支票发给我。全场掌声雷动,但当我回到龙岗分公司的座位时,分明看到了张总、清典、李学林、于子明等一干人阴沉的眼神。
我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寄回老家,叫家里人把我欠一些同学和亲戚的钱还上,尽管还差一些,我相信凭我好好干,很快就会衣锦还乡的,身上只留了三万块备用。
我现在工作的重点基本是拜访优良客户,开发新的客户。我开始叫辜总给我新配的助理丁莹替我整理好公司目前所有优良客户的资料以及以前调查中发现的潜在客户资料。我决定先见每个相关领导人,只要能见到的我都见,见了以后有没有话都聊天,聊时间长了更好,短了几句话也行。
我的目标是出来吃饭为及格,吃完饭去唱歌为良好,唱完歌了能把小姑娘带走为优秀。
我觉得客户关系要有基本关系,这个关系到位了,在项目来临之际我才有劲儿使得上。在我负责的这一块,客户关系渐渐变得很好了,相关决策部门的领导,以及各个企业的负责人对我都比较认可。
有个处于优良和合格客户之间的工厂的老板是个客家人,我们都叫他陈总。人很和蔼,最开始见到我的时候,总问一些你们公司发展怎么样呀,你个人怎么样呀。他问的问题都是我擅长的,当然就有话讲,他是一个很爱家庭的人,我们经常在一起聊旅游,聊生活观等等。当然所有的聊天我都要随和他。实话说我很不喜欢和他聊天,他是个很内向的人,不是很豪爽,总是有距离感。
听他说到四川旅游的时候,说四川的枇杷很好吃,我马上找四川的朋友弄最新鲜的枇杷,听说他看什么碟,我下次一定带着他想要的那张,总之他就是我的目标,他就是我的一切,就像我的女朋友的老子,他有任何需要我都满足。
同时我也认识了各个企业做基层管理工作的员工,和这些人在一起就很有意思了,大家是朋友了,可以一起到大排档吃饭,可以到便宜的酒吧喝酒,我们公司做业务的也有规定,什么级别的人花什么样的钱。如果级别不够花钱太多,会受到辜总批评的。
葵涌一个大厂有个负责财务的主管,叫黄毛,三十岁还是单身。他很喜欢和我在一起玩,当然我们也是朋友了,和朋友的区别是只有我请他吃饭,他不会请我吃饭的,不过只有一种机会可以让他掏钱,那就是打牌。
终于,黄毛厂要上一个大项目,区政府十分重视,各个商业银行都抢着给他们贷款。在我负责的这个范围内,能有这种项目实在不容易,我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尽管我这公司不是正规银行,但是如果能在这时候分一杯羹,公司以后不就等于躺在金山上吃饭了吗?
据一个跟葵涌那个大厂老板有些暧昧关系的妹仔向我透露,那老板给作为财务总监的黄毛的任务是,半年内必须搞进来六千万,否则就滚蛋。
正规银行当然有他们的优势,资金雄厚,但是他们的手续繁琐,还需要抵押担保什么的。我们这种投资公司,资金虽然不多,利息也高出国家规定利息好多,但是手续简便,一般不需要担保,还是受一些中小型企业的欢迎的。
黄毛由于工作原因成了该项目融资的负责人,想想我前期对他的感情投资,应该会有所斩获。
我来到他的办公室,并没有直接提融资的事,而是把我公司的宣传资料拿出来。我说:“黄总呀,您对我们公司一直这么有兴趣,要不到我们公司考察一下。”
黄毛说:“考察啊,是呀,我是想到你们公司看一下,但是最近很忙,没有理由走开呀。”
我说:“领导呀,机会是有呀,最近广州在搞一个民营企业高峰论坛,三天时间,你也知道论坛上说不出什么东西,我们到了广州待一天,然后再回我公司,参观一下。”
黄毛说:“哦,高峰论坛啊,我前几年参加过,最近两年一直没有去了,去看看也行。”
他想了想又问我:“你看我带哪些人比较好?”
听到他这句话,我真的很高兴,我知道他内心真的想帮我了,带哪些人,那么就意味着这些人已经得到了黄毛的暗示。我当然提出该项目财务部门的相关负责人去。
黄毛不会说某某公司不错,因为他怕有把柄被他的部下抓住。
行程很快就定下来了,我和辜总商量好,去广州开会的会务费要付,但是不一定去,他让我和黄毛厂的各位负责人分别沟通,结果所有的人都对去广州没有兴趣,而对上海有兴趣。
出去旅游的事情定下来了,黄毛单位相关人员很开心,辜总更开心。辜总问我需要多少钱,我说除去交给旅行社的钱外,我再带五万应该就够了。
辜总说:“五万,你去吃快餐呀,这样,你拿十五万准备着,咱们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得漂亮,出去玩要大方,要玩得开心,真正的开心。你要知道上海是什么地方。”
我说:“不知道。好像有个外滩,还有些夜景色。”
辜总说:“那些地方安排少点儿,黄毛他们是见过世面的,在上海主要是购物。”
在上海,大家按照计划玩得很开心,连我都觉得开心,因为每次购物回来,晚上都由辜总在上海的一个朋友安排晚上的节目。我给黄毛买了几套名牌,给其他人也买了纪念品。
回到鹏城,我把去广州的会议资料给黄毛他们拿上,再把会务费发票给他们回去报账,然后回来跟辜总汇报。当我把剩下的三万多块钱交还给他的时候,他一摆手,算了,上次的事你没少破费,算我还你吧,回头到财务把这十五万销了账就算了。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周,黄毛的厂就跟我公司签订了一个短期融资合同。具体数目不好说,反正每年给公司带来的是三百多万的利润。张总看到我出去一趟回来报账十五万,心里很是不平,对其他人说应该查查我的账。
估计张总是在董事长面前说了辜总的坏话,忽然间,公司的财务审批变成了张总负责,同时,他也兼管业务一部,辜总抓全面,实际上就是被架空了。一天,我交了报销单,过了几天,张总没有批,我也没有理会,想来可能是他太忙了。
下午,张总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你那四千元怎么回事?”
我很平常地说:“陪董事长和客户去夜总会,给陪酒小姐的小费。”
张总说:“你有提前和我申请吗?难道你不懂公司规定吗?超过一千要提前申请的,你这是四千呀,我批了,总公司还要批,你连个招呼都不打,上面问起我来,我怎么说?”
我说:“上级会问这么详细吗?以前都没有人说过。”
张总说:“以前辜总糊涂,他什么都不管,让你们瞎搞,现在我管了,我要改变这一切。这次就算了,我给你批,以后要严格按照公司规定,超过一千的消费,一律要提前向我汇报。”
我就这样第一次和张总正面接触了,这次我们的冲突严格意思上来说的确是我的错,我以前和辜总之间的配合是很默契的,默契是从清欠开始,当时我只知道一件事情,就是无论如何要搞定,而没有想到程序。后来管了业务一部,花钱基本上都是花完以后报销的时候给辜总,我一般会很清楚地写为什么要花这笔钱。
我都是先做事后汇报,而没有做事前请示,这就是我和辜总之间的信任,而且我在这个过程中一直问心无愧,我从来没有虚报过一笔现金。
这次张总疑问的事情,其实我也跟他说了。我本来以为他还会表扬我和妈咪关系好,节约了呢,没有想到他很有意见,可是陪这种高层领导花个四五千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次事情的发生,使我每次见到他都感觉怪怪的,从他的眼中总是可以看到一种不可捉摸的东西。不过我没有太在意,我想着毕竟他还需要我马上把那个上亿的大单给拿回来,他无非就是管理细一些,不适应罢了,我想大家还是工作上的伙伴。
张总管了一个月以后,他开始提要求了,他的第一个要求是每个业务员每天要提交日报。本来我们业务员是公司规定有周报、月报的,以前辜总在的时候基本上我们周报都不交,我们放款的其实并不是每天都有事情干,有了就没日没夜地干,没有了就轻松一阵,不过日报对于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题,我们每天总是会和客户打电话的,把打电话的事情写上去就行了。
张总管了以后第二个月,他要求每个业务员一定要早上按时到公司,然后再去拜访客户,而且每个周六上午必须开例会。
天呀,要我们每天起早,简直要杀了我们。我自从到公司以后,基本上休息都是以工作为主的,晚上陪客户喝酒到深夜以后,早上没有事情是坚决不起床的,再说上午去见客户是最不明智的,客户上午一般都有手头工作,只有下午或者快下班的时候才清闲。特别是我现在和客户的关系,根本都不需要去他们办公室沟通什么,一个电话就出去打球或者吃饭,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客户办公室拜访才叫工作。
带张总见客户也是必须的了,我已经引见他见了我们所有的客户,我说带他见见黄毛的时候,他说这种小人物他就不见了。
我没有说什么,这种小人物关键时候是致命的,黄毛如果说我们某方面业务不行,我们就可能丢单。看来他还是没有做业务的经验,我不明白总公司为什么派他来管我们,就因为他是跟董事长妹妹上过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