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风越来越冷,自太子大婚之后,一连下了几日的雨,将原本就有些寒意的天气变得越发的寒气逼人。凤仪独自坐在寝殿中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滚滚的雨珠,心里一阵感慨。进宫算来前后也半月有余,一直在忙着太子的婚事,婚事忙完之后一直下雨,也没了出去的心情,再说她依旧记得怡儿对她说过的话,这里所有的人都在监视着她,全都不可信。可是她依旧不自觉的想起了郭浩天,在这样的日子里,他在做些什么呢?他会不会也在望着雨珠想着自己?一直未与他们联系,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样。
看到这群满屋子的陌生面孔她就觉得异样的难受,于是她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公主要休息了,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再进来!”
满屋子的宫女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有为难之色。凤仪道:“这屋子就我一个人,难道还能跑了不成?再说你们都在这里守着,我还怎么休息!”
其中一宫女道:“公主,奴婢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皇后娘娘吩咐我们一步都不准离开公主,所以我们才这样。既然公主要休息,奴婢们下去就是了!”
这宫女说话不卑不亢,进退维谷,显然她是这群奴才的领头,凤仪多留了一个心眼,便问道:“你这话说得在理,本公主也不为难你们。你们下去就好了,我是不会再偷偷溜走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道:“奴婢雪玉!”
“雪玉!这个名字很好,人如其名,果真是如雪肌肤,心思玲珑如玉。好了,我记下了。你们可以下去了。”
众人鱼贯而出,留下凤仪独自呆在屋子里想事情,没有了这群监视她的人,让原本就有些冷清的屋子越发的清净。她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在看,这皇宫里她只是个女儿,本不可能会读到一些治国的书籍,却是皇帝为了收敛她的性子,特意让她读着《史记》,希望她可以身在皇宫,心在皇宫。
原本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也只是随便把玩着。如果给她一本古龙的《书剑恩仇录》,或许此刻她还不至于如此无聊。思绪乱飞,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一首诗,便不自觉的吟了出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与郭浩天仅仅一道宫墙之隔,却仿佛隔了千万重,让她的思念渺渺远去,再也拉不回来。不自觉间走到的门口,打开门,细细的雨珠从屋檐蜿蜒而下,伸出手去摸了摸雨珠,丝丝凉意沁入心脾。不自觉的一丝伤感涌上心头,她收回了手,正准备将门再次合住,忽然“扑棱棱”一声响,一只鸟儿飞进了她的屋子。她诧异的回头望去,是一只白鸽,细看之下,却原来是先前怡儿用来为她传信的一点红。她慌忙将门合住,被打湿翅膀的白鸽卧在地上一动不动。这只鸽子至从上次怡儿用来传信之后,一直留在郭浩天那里,如今,它到了这里,难道是郭浩天给她带来了信件?
一阵喜悦萦上心头,她连忙将鸽子抱在怀中,细看它的脚上,果然,有一个小小的滚筒。她小心翼翼的将滚筒拿下来,抽出了里面的纸条,上面写道:“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君不见,共饮长江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她将纸条握在手中,放在胸前,什么也不用说,这就是默契,没有问好不好,只有浓浓的相思意。
太子的婚事一过,她也有了打算,一定要设法将冰凝他们弄到宫里来。冰凝知道她公主的身份,更多的只有惊讶,却并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她不是一般的女子,没有那么小气,她知道,隐瞒身份都是迫不得已。她可以理解,也可以谅解。
太子大婚,皇帝大赦天下,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凤仪在皇帝面前极力为冰舍说尽了好话,才让皇帝答应,免了他的罪,将他贬为庶民。这样的结果已经很让凤仪高兴了,她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可以解决的这样圆满。她觉得,不一定要官复原职,因为皇宫里,官场上,黑暗的东西太多了,而且冰舍的冤情并没有得到真正地解决,如今,他只要可以出狱,和冰凝父女团圆,就是目前来说最好的结局。
做到如此,已经是她做到的最大的努力,如今,恐怕冰舍就要出狱,她要赶紧通知郭浩天去接应他,以防他出狱的时候再遇到什么其他的事情。
提笔,再也没有思念,只有冰舍的事情。她知道,即便信中对思念一字未提,他也是知道自己对他的思念的。
太子大婚之后,凤仪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虽说从前也有很多妃子,但毕竟都是侧妃侍妾之类的,如今,太子娶了首辅之女,在朝中的地位又巩固了,他本人看来也精神了不少,几天不见,只觉得他又成熟了几分。
皇宫里,粗壮的梧桐树下,缤纷的落叶,踩在脚底,咯吱作响。在这个时候,宫里永远清扫不完的就只有这落叶了。太子站在粗壮的梧桐树干下,望着树上欲落未落的树叶,独自出着神。她缓缓走近他,他却没有留意到她。
她伸出手去,捂住了他的眼睛,太子的嘴角噙满笑意,“别闹了,我知道是你!”
凤仪将手收了回去,望着太子笑道:“太子哥哥,这大婚了,不去处理朝堂正事,反而在这里发呆,可是很反常哦!”
太子笑笑,背着手,踱了几步,缓缓道:“父皇恩准我在大婚之后可以半个月不用处理政事,我也闲来无事,便出来走走。”
“哦?那太子是监国,你休息,那谁来处理呢?”
太子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首辅丁大人!”
凤仪心想,日后太子若是登基,那他就是国丈,一个人身兼首辅与国丈,这职位可不低呢!太子如今只怕是要被架空了。她细看他的脸上,虽然是在笑,但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看来,太子也对此事颇为不满,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太子哥哥,成亲了,也不陪着太子妃,难道不怕她怪罪吗?”
太子淡淡道:“新婚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出来散散步!”
太子妃果然是不得宠,她不会说话,即便想要怪罪也怪罪不下来。于是她提议道:“哥哥,不如我们出宫去吧!”
“出宫?”太子诧异,“出宫做什么?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出去的好,万一被父皇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
“其实我一直忘了告诉哥哥,我在宫外结交了几位江湖上的朋友,可是进宫之后,就很难再与他们想见,我很想出去,可是母后又不准我外出,我没办法,才来求哥哥的。因为我知道我哥哥最疼我了!”凤仪拉着他的胳膊,不断地摇晃着撒娇。
太子被她晃的没办法,才开口道:“出去是可以带你出去,不过你一定要乔装一下,扮作我的随从,这样才好带你出去。还有,你那几个江湖朋友,都是些什么人,性格怎样?都说江湖中的人很少与我们皇宫打交道,正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你却与他们相交甚好,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
凤仪眨眨眼,“这就是我的魅力所在呀!哥哥你是不会明白的!”
太子扑哧一笑,“小丫头,还在这里跟我绕弯子。就你那点小性子,我还能不了解吗?其实我也是一直很向往结交一些江湖中的朋友,只是碍于皇宫这个地方才一直没能如愿。如今有你,我想我也要如愿以偿了!”
“哥哥,结交朋友可不是玩宫廷游戏,如果你以太子的身份自居,那我可不敢担保你会交到知心的朋友!”
“呵呵,我知道你的担心。你放心吧,虽然我在皇宫是太子,但也懂得些许江湖的规矩。我是不会在朋友面前摆架子的!而且,对于你说的那几位朋友我也有些好奇。不如我们这就去吧。看看你的朋友,他们是什么样子,有着什么样的性格,会与我这位向来与皇宫格格不入的皇妹之间有着怎样的纠葛!”
凤仪瞪了他一眼,“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妹妹呀!”接着她与太子互望一眼,相视而笑。
有了太子做保护,凤仪很轻易的就出了宫,她在心底琢磨着,恐怕这会郭浩天他们已经接到了冰舍。太子是认得冰舍的,如果他去了,见到冰舍,他会怎样想?一个自小在宫里长大的人,看惯了宫里的结党私营,会不会将这些事情联想到一起?若是他有疑虑,她该怎样消除他的疑虑呢?还有,她又该不该告诉他一切事情发生的真相,他会不会信,又会不会与这件事情有什么关联?她心中有疑问,毕竟这件事情也绝对和丁宥偦脱不了干系,而且不管怎么说,他如今也算是丁宥偦的女婿,两人需要互相扶持,才可以保护自己的势力。
一路在马车里乱想着,没有了平日里的谈笑风生,反倒让太子有些不自在,一个人在马车里险些打盹。
终于,马车在事先说好的地方停住了。凤仪下了车,太子也跟着一并下了车。这是一座居民宅,不算太大,但也不小,毕竟几个人住在一起,太小了不方便。这里还是当初一起进城的时候,为了方便他们,凤仪特意找到的一座宅子,租了下来。
她向着马上就可以见到郭浩天,就可以见到其他的伙伴,她的心里就忍不住激动起来。她对太子道:“哥哥,这就是我朋友们住的屋子,我去敲门,很快你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太子也跟着兴奋起来,看来,他也可以见到那些传闻中的江湖人,可以见到那些真实的快意恩仇。
凤仪上前敲着门,里面却无人回应,凤仪便再次大声的敲起来。过了一会,终于有人缓缓将门打开,却露出了项君疲惫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