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荷最终还是不放心,她都不知道自家小姐哪来的自信做饭,在她的印象中,祁琦根本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啥时候碰过油盐酱醋这些东西啊,她甚至怀疑,祁琦能不能点着火都是个问题,想到这里,她的步伐更快了,老天保佑,千万别刚买下的房子就被自家小姐一把火给烧没了,那可是哭都没地儿哭去呐。
绿荷几乎小跑着来到厨房门口,烟雾滚滚的情形并没有发生,绿荷放心下来,不过,继而又笑了起来,暗道,小姐一定是连火都没点着,她边想着,边推开了厨房的门。
祁琦正好在摘菜,看到绿荷进来,连忙说道:“正好你来了,帮我看着火吧。”
绿荷惊讶的看着已经切好的蒜和姜,蘑菇,打好的鸡蛋,以及调好味的鸡肉,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根本就没有她想象中祁琦手忙脚乱的情形,灶膛的火早就熊熊燃起,木制的锅盖上冒起一阵阵水雾,莲藕炖排骨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
至于祁琦的样子,除了白皙的小脸沾上了些许黑色的灶灰以外,衣袖已是高高撩起,发髻更是不知道用从哪找来的破布包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模样,整个儿一村姑。
看到眼前这完全不合常理的情景,绿荷除了目光凝滞,神情呆若木鸡以外,已经摆不出别的表情了。
祁琦知道,自己一定给了这丫头一个震撼,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竟然会做饭,而一直伺候她的丫头竟然毫不知情,还有什么比这更震撼的事情了吗?
祁琦抬起眼皮带着一丝得意的表情欣赏着绿荷那傻傻的模样,一边将摘好的空心菜放入一旁装满水的木盆中,细细的清洗,她也没再催促绿荷了,总该给她一点适应的时间不是吗?
在祁琦洗第二遍青菜的时候,绿荷终于回过神来,她眼神愣愣的看着祁琦,问道:“小姐,你什么时候学的厨艺啊?”
祁琦侧头一笑,理所当然的回答:“很早就会啊,不过,以前有人做,我干嘛要费那个事啊,油烟对女人的皮肤可是有重大伤害呢。”祁琦在重生之前,和爷爷在农村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煤气还没普及,大部分人家都是用烧木材的土灶,祁琦也是在那时学会用土灶做饭的,后来,为了留住那个男人,她甚至特意去学了一段时间的厨艺,再加上,祁馨本身也是个会做饭的,所以,这些家常小菜根本就难不倒她。
“那以前,在祖家,你讨好祖少爷的时候不亲手做呢?”绿荷的疑问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随即,又猛地捂住了嘴,她不是故意,真的只是下意识而已。
祁琦微微一愣,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顿,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没关系的,绿荷,我早就已经不在意了,他不值得,至于为什么当初没有亲手做,很简单啊,说来,这个事情你还是不知道呢,还记得成亲第二天,我差你去了一趟云榭楼,打听他爱吃的菜式吗?”
绿荷蹲在灶口,看着里面的火,同时点了点头。
“想必,你也知道,云榭楼是他常去的酒楼吧。”祁琦神情淡然自若,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回忆什么甜蜜美好的事情,可是,祁琦自己很清楚,在她的记忆中,几乎没有什么美好的事情了,“你当天打听回来,我就暗自记下来了,然后,晚上,在所有人都睡了之后,我就偷偷的去了趟厨房,亲手做了一个类似口味的粥,想着,他每夜看那些帐务都看到很晚,一定会觉得腹中饥饿,就端着那粥来到他书房门口。”
说到这里,祁琦的情绪有了一丝起伏,语气也变得冷淡,不过,脑海中仍旧继续回忆着:祁馨端着那碗粥,带着一丝期待的敲响了祖宥曦书房的门,屋内,祖宥曦听到敲门声后,问了一句:“谁?”只是,那语气让祁馨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却还是强忍着回答道:“我是馨儿。”
屋内沉默了一会,只是这一会儿的沉默,竟然让祁馨的心七上八下,不过,紧接着,屋中的应答让她惊喜不已,只听见祖宥曦喊了一句:“进来吧。”祁馨压制住内心的雀跃,腾出一只手,动作轻柔而小心的将房门推开,同时还想着,自己终于有机会做一个贤妻良母了,只是,当房门大开,祁馨一脸柔情的看向那个男人的时候,她那雀跃的心直直的跌入谷底,找不到一丝踪影,脸上的微笑变得僵硬。
只见,书桌后面,祖宥曦怀抱任莹莹,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意看着她,而他怀中的任莹莹则端着一碗银耳汤,正一勺一勺的喂着他,直到碗中的汤水一滴不剩,任莹莹这才一脸惊讶的表情看着祁馨,神情略带恐慌和不知所措的对祁馨道着歉:“啊,姐姐,你来啦,对不起,妾光顾着给少爷送些吃食,没有注意到姐姐,还望姐姐原谅妾。”
祁馨的身子轻轻颤抖着,嘴角僵硬的笑了笑,道:“没关系。”
任莹莹一脸感激的看着祁馨,道:“还是姐姐大度,妾多谢姐姐的谅解,姐姐既然和少爷有事要谈,那妾先告退。”说着,收起了桌上的空碗,准备离开,不过,在走到祁馨身边的时候,突然脚一绊,直直的扑到了祁馨身上,祁馨手上的粥在那一瞬间,全部被任莹莹打翻在祁馨自己的胸前,要知道,这可是滚热的粥啊,毫无疑问,祁馨立刻感到胸前一片刺痛。
“啊!”任莹莹尖叫一声,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突兀,她倒在地上,眼泪直流,同时还控诉道:“姐姐,我已经道过歉了,你怎么可以,可以这么做呢?”
“怎么回事?”祖宥曦站起来,走到两人身边,伸手拉起了任莹莹,目光却冷冽的看着祁馨,问道。
祁馨压根就没弄清楚到底这个女人是怎么扑上来的,她只觉得,胸前那滚烫的热粥让她异常难受。
任莹莹被祖宥曦抱在怀中,柔声安慰。
“也许姐姐是不小心的,她怎么会伸出脚来绊妾呢,少爷,您别怪姐姐好不好。”任莹莹倚在祖宥曦的怀中,求情道。
祖宥曦的目光在听到任莹莹的话后,咻的一下冷到零下几度,他语气森然的命令道:“以后呆在你的院子里,少给我出来。”至于祁馨胸前的那片冒着热气的粥,他压根就没注意,也更加想不到,祁馨差点因为这碗粥送了性命。
祁馨想要解释,可是,除了一个劲的说‘我没有’以外,她根本无从解释,最后,在祖宥曦冷漠的命令声中,狼狈的离开这个让自己陷入深渊的书房。
而在她离开的时候,任莹莹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她语气带着一丝讨好提醒道:“姐姐,少爷晚上从来都不吃咸的东西,下次,姐姐煮甜粥会比较好一些。”
没人知道,祁馨胸前的烫伤因为没能及时上药,导致她几乎去掉了半条命,也正是那次大病一场后,祁馨才完全变了一个人。
回忆结束,厨房里,除了灶膛中,柴火燃烧所发出的噼叭声以外,再没有一丝其他的声音。
良久,绿荷轻声说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小姐的病因竟会是这个,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你怎么会烫到胸口的。”
祁琦深深呼吸了一下,恢复了自己的神情,将洗净的空心菜捞了出来,放在一旁,同时自嘲的说道:“是啊,够傻吧?”
绿荷没有接话,眼神带着心痛,看着此刻一脸平静的自家小姐,谁会想到,现在嘴角带笑的她,竟有那么痛苦的回忆呢。
谁也没在说这个话题,绿荷故意笑嘻嘻的问道:“那我今天不就有口福了?”
祁琦嘴角一挑,道:“仅此一次,下次还你做啊。”
“没问题。”绿荷扬了扬手上的柴禾。
晚饭在两人的欢笑声中,终于做好。
三菜一汤,有荤有素,那颜色,那香味,勾得绿荷直吞口水。
祁琦得意的看着她,道:“怎么样?”
“好香,小姐,咱们开饭吧。”绿荷迫不及待的拿碗拿筷,祁琦则从那堆买回来的东西中,找出了酒和酒杯。
饭桌上,祁琦将两人的杯子倒满,混浊的米酒滴出几滴在桌上,散发出淡淡的酒香。
绿荷一脸为难,道:“小姐,我不会喝酒。”
祁琦摆了摆手,“不会喝也要喝,今天是我们的乔迁之喜,没人来道贺,那我们总得自己庆祝一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绿荷哪还敢拒绝啊,随即,端起酒杯,对着祁琦道:“小姐,恭贺咱们乔迁之喜,绿荷敬你一杯。”
祁琦同样举起酒杯,豪气冲天的吼了一嗓子:“干了。”
屋外,银月高悬,星光璀璨,屋内,两个女子,形象全无,大行酒令,欢快的笑声夹杂着悦耳的二胡声随风飘至天际,围墙上的人,嘴角含笑,折扇轻摇,悠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