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女人冷冷清清,有女人则鸡犬不宁。——古龙
且说,宝玉刚才听了收音机,知道捉弄老师和班主任的事已经成了,数年的积冤得到了释放,心中爽快,只是不知那小老混蛋和小混蛋能不能听到那两首动听的歌儿。他暂不管他们能不能听到了,只想四处逛逛,好好抒发一下这大好的心情。
宝玉先到了琏大哥和凤姐房里,不闻人声,径直进了屋门,只见大堂里贴着一幅对子:“脸蛋俏身段美远超三千佳丽,心眼多本事大吓怕百万雄师。”横批是“我是女强人”。宝玉看那字竟是嫂子的亲笔,心道:“都听人说我这琏二嫂子厉害,自打过门以后,帮着爹妈和舅舅舅母把这家务料理得无一处不整肃,府中上下都极称赞的。她即是个如此地人才,心地偏又这般自信,更是个难得的强女子了。”凤姐正在桌上写字。宝玉一见是填两个帐本子,纳闷她为何要做两套帐。凤姐忙于专心填表,忽一抬头,才发现宝玉来了,唬得忙掩了账本,笑道:“原来是宝玉,进来也不吱一声,吓死你嫂子了。”
宝玉道:“怎么屋里就凤姐姐一个人?”凤姐道:“你琏二哥到大太太屋里说话去了,平儿带着巧姐出去了。丫头丰儿等也有事做,我就不让她们伺候了。你即来了,就陪嫂子说会话。”宝玉知凤姐繁忙,又见她做帐时似乎避着别人,只好辞了凤姐。
宝玉到了母亲屋里,丫头金钏儿说她到薛姨妈那里去了。宝玉一想正好,听说宝姐姐这两天新买了三只鹦鹉,据说十分有趣,便去找了黛玉来一同去看。
这三只鹦鹉,关在一个笼内,两只长得丰满雄壮,毛色鲜亮,跳跃飞动不止,一副活泼好动的性情,另外一只却又瘦又小,羽毛稀而少光泽,只知整日呆站在笼内。黛玉逗了逗两只活泼的,道:“宝姐姐买东西一向极精明的,这两只好的买得值,这第三只是不是人家买二送一,赠得呀。”宝钗笑道:“林丫头只会以貌取人,这回算你看走眼了。”黛玉奇道:“那我倒要听听我是怎么着走眼了。”话音刚落,只听一只毛色鲜亮的鹦鹉开了口“我是所长,快拿钱来。”黛玉、宝玉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又听另一只毛色鲜亮的鹦鹉说:“我是科长,快送礼来。”几个人都大笑了起来,又专心等着听第三只又瘦又小的鹦鹉说话。等了半日,那鹦鹉也不吱声。宝钗就用小棍儿逗了逗它,不料另两只都冲着它叫“局长,局长,有人戳你呢!”。众人都笑翻了,宝钗道:“这两只大的,会说所长收礼的10两银子,会说科长收钱的20两银子,那只小的别看不说话,另两只却叫它局长,想来必是个真人不露相的大人物,所以价钱上也就贵得多呀,要50两银子呢。”宝玉正在兴头上,一听宝钗的话,却道:“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原来却是三只官油子。”竟一下子对鹦鹉失了兴趣。黛玉知他不喜官场污浊,怕他如此一来扫了宝钗的兴子,便从宝钗手中接过小棍递于宝玉。宝玉知黛玉之意,才勉强打起精神来,用小棍碰碰“局长”的小腿儿,逗他说话。“局长”还是不开口,“科长”却说:“不准玩人家的鸟。”
里屋里,薛姨妈和王夫人正聊得不亦乐乎,不外是陈家的15岁小姑娘和一个80岁老头子私奔了,张家的狗得癌症死了,王家的母鸡一天下两只蛋,李家的公猪一妻三妾又包了一头小母猪做二奶,郭家给驴买朴雪口服药补钙等闲杂之事。
宝钗在外屋就听得一只苍蝇在耳朵嗡嗡直叫,知道母亲又罗罗嗦嗦地嚼起舌头来了,直叹“嚼”真是一个伟大的动词,人们饿了嚼饭,吃饱了便嚼舌头。过了一会子,两人说话的声音小了起来,宝钗似听着母亲和二太太说起了“对象”、“海归”、“元丫头”等词。她心细,知道母亲八成要给贾元春姐姐介绍对象了。元春姐姐条件好,心性高,一心要找个有档次的乘龙快婿,便挑得多了些,眨眼之间已成了待字闺中的大龄姑娘。
过了一会子,薛姨妈和王夫人出来,让宝钗、黛玉、宝玉等好好玩,她们要到老太太屋里去。说完便出了门。
薛姨妈、王夫人等进了屋,贾母正和鸳鸯、珍珠、琥珀、玻璃等身边丫头坐着说话。
贾母见薛姨妈、王夫人来了,让她们坐了。贾母笑道:“你们来得正好,这两****着实闷得慌,你们也来陪我说说话。”王夫人笑道:“陪说话自是应该的是,只是薛姨太太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老太太呢!”贾母便道:“难道是什么喜事?”薛姨妈便道:“可不是喜事?”
薛姨妈便提了给元春介绍对象的事,又说了说男方的条件:是个“海归派”。贾母一听是“海龟派”,问道:“海龟还是什么派?”薛姨妈就解释道:“就是指归国创业的留学生,这年头,找个海龟派可是件荣耀祖宗的事。”王夫人也道:“可不是,以前女孩子喜欢找贫下中农,后来找最可爱的人——当兵的,再后来又找大款,现在又时兴找‘海龟派’了。”薛姨妈问:“元丫头呢,怎么不见她?”鸳鸯笑道:“元姑娘”
薛姨妈道:“元丫头的亲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希望这个海龟她能看得上,能把亲事定下来。”贾母也叹道:“姨太太说得是,有道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元丫头已是大龄青年了,再不趁早找个好婆家定下来,只怕会越来越难了。”王夫人道:“可不是,我们也不知给元丫头介绍了多少,元丫头却没有一个相中的,死活着就是不嫁。”薛姨妈道:“如再不定下来,只怕将来更难找,在婚姻里,我们女人就是一个球。十几岁的女孩子是足球,场上有二十多个人追着你跑,挣先恐后的想得到你。二十多岁的女人就象蓝球,还有十二个人在场上抢你,虽说追的人少了,毕竟还是个香馒头。女人到了三十多岁,就象乒乓球,只剩下两个人在那推来推去。最可怜的四十岁以上的女人象高尔夫球一样,挥杆的人心想能把你打多远就多远。所以,女人找对象,越年轻越好找,一旦错过了好日子,可就不好办了。”
对元春的婚事,最心急的莫过于王夫人,老太太和姐姐的一席话,更把她的心撑和得焦躁不宁。女儿找婆家,见了一火车的对象,却没一个成的,让王夫人似乎不太明白元春的心思。她想元春的心是很高的,又难以让人猜透,真不知她到底想找什么样的人家。
众人都在叹气,忽闻一阵酒气由远至近传来,不用说都知寡媳李纨来了,她这一身酒气,准又没少喝了酒。
今天,李纨因要到老太太这里来,本没敢多饮,只喝了半斤二锅头。这李纨是贾政之子贾珠之妻,因贾珠早逝,由她带着儿子贾兰过活。她原系金陵名宦之女,父亲李守中,曾任皇宫政务院陪酒处常务副处长,现已退休。自古官场有“三陪”,说法不一,有“陪吃、陪喝、陪玩”之说,有“陪酒、陪会、陪嫖”之说,有“陪喝、陪浴、陪参观”之说等,但每一种说法里都少不了“陪喝酒”一项,这李守中就是专管陪酒的。他酒量惊人,曾有独自一人将八桌善饮“伏特加”的俄罗斯老外喝趴下的辉煌记录,在位时可谓身兼重任,千斤重担一肩挑。李纨自小沐浴在酒风酒韵中长大,在父亲的熏陶中也成长为一名巾帼英豪,一次能喝三斤二锅头。她虽生性老实善良,别无他长,独有这喝酒一项却使她傲视群芳,府上也是头等好酒量,不要说在府上,就是国中目前也尚无妇人能及。
李纨一人带着孩子生活十分不易,喝点酒解解闷也是正常。贾母、王夫人知她年轻守寡,立志守节,从未提过再嫁之事,在后辈们中对她十分高看,这偌大的府上敢酒气冲天的来给老太太省候问安的也就是她了。
王夫人对李纨道:“我和老太太、姨太太刚才正谈了一件正经事,你来了正好,也帮着参谋参谋。”李纨打了个酒嗝,笑道:“有什么事,有老太太、太太和姨太太做主就是了,我能帮着参谋什么呢?”贾母道:“你也不必客气,刚才你薛姨太太给元丫头介绍了一个对象,我们都考虑着还可以,正想让元丫头见见呢?”李纨笑道:“不知男方什么条件?”薛姨妈便将海归派的情况说了。
李纨知道这男人的条件还是比较诱人的。找对象就是这样,不能不看条件。爱情这东西,应该是最纯的,却偏偏最不纯,身上不知要捆了多少“条件”,不论是说身高、家庭、学历、相貌、职业,收入,还是要么“志趣高雅,爱好文学”,要么“体健貌端,处级干部”,要么“有车有房私企老总、资产总值十万两银子”。想当年自己嫁贾珠也是按着这样的标准来的,如今的元丫头只怕也是如此。
李纨道:“我觉得这男孩条件不错,应该见见。”贾母见众人都认为合适,就让人叫来了贾政,又找来了元春,把这事说了。元春倒是同意见面。自己从十八九岁就开始相亲,如今见过的男子只怕要有一火车了,也没有自己中意的,不知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冥冥之中的真命天子呢,元春决定先见见再说。
贾政对元春道:“这个条件可以,你就上点心,认真谈谈,不要再过分地挑了。”元春见父亲在姨妈面前如此说自己,心里不自在,就道:“我也不是不想谈,也不是挑得过分,但碰不上合适的总不能怨我不对。找对象也得看缘分,不是你想急就能急得事,也得慢慢来呀,实在没有合适的,我总不能将就着就嫁了吧?”贾政见元春敢和自己对着说,心里不悦,就道:“别人家的女儿找对象挑几个就成,你怎么就如此难以伺候?难道单单你是仙女下凡、花仙再世?”。元春身为长女,自小就不太怵父亲,听了这话也顶撞道:“自古权色、财貌才是绝配。你们认为的公子佳人如今早已经过时了。现在的标准是,男看财,女看貌。男人选择女人,目光瞄准脸蛋;女人选择男人,心思放在钱包和官位。有道是漂亮是女人的通行证,我漂亮,为何不找个好人家。”贾政怒道:“你们现在的年轻女孩子真是一个个心高得跑到云彩上去了。我们年轻的时候,哪有这些臭讲究,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有孩子自己相的道理。就是现在,人的观念开放了,挑也得有个度吧?挑花眼了吃亏的还是你自己,看你那个八不买的‘冷’劲,别说是处对象的男人了,就是我看着也就够了。”一席重话说得元春羞愤难当,她扭头便哭着出了房门,她的大丫头抱琴忙追了出去。贾母心疼大孙女,对贾政斥道:“她现在的压力就够大的,你就不会用点软乎话儿宽宽她的心。”王夫人也道:“元丫头是老大,不是小孩子,说得重了她心里承受不了。”贾政见母亲不高兴,也不敢分辨,惺惺地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