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提议,当然无人反驳,一干人等按照等级顺序坐好,一张张干净华美的小几便搬了上来。只是太后似乎有意抬举晓菲,留她坐在了身边,就连贾、阎两位贵妃都没能坐在太后身边,这下,众人看向晓菲的目光更是复杂了。
不用太后示意,每上一道菜,她身边的宫女明霞就会详细为晓菲解说一番:
“这道羊头签每份要用羊头两个,只剔留脸肉,馀悉不用,葱则仅取条心之似韭黄者,以淡酒、醯浸喷,食之馨香脆美,济楚细腻,李修媛,您尝尝看。”
宋朝的“签”即是羹,听了解说的凌晓菲当然不会以为这汤就是现代街边随处可见的小摊卖的羊肉汤可比的。她端起碗来,放着备好的调羹不用,直接对着碗大口喝起来。随着晓菲“咕咚咕咚”的喝汤声,不同的轻笑声也从四下传了过来。
晓菲就跟没事人一样,放下碗,一派天真的望着太后展颜一笑:“真好喝,奴家从来未曾喝过如此的美味。”
边上的明霞又道:“这是云英面,乃是用藕、莲、菱、芋、鸡头、荸荠、慈菇与百合混在一起,再配以瘦肉烂蒸,然后用风吹凉,在石臼中捣细,再加上糖和蜜蒸熟,然后再入臼中捣,使糖、蜜和各种料拌均匀,取出等冷了变硬,才用刀切着吃,这个云英面外面倒也常吃的到,只是用料不如宫里讲究罢了,您试看看。”
晓菲看着已经切好成薄片的云英面,举箸夹了一片,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眼睛一亮:“好吃!”说罢便风卷残云似的把一碟云英面一扫而光,嘴里还不时发出“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这道菜是……”
“嗯嗯,好吃!吧唧吧唧……”
“那道菜是……”
“不错,真好吃!吧唧吧唧……”
……
不一会儿,小几上满满当当的珍馐便只剩了个碗碟空空,看的杨太后她们又是无语又是不屑,不过她们的心思也不在吃饭上,大都略动了动筷子,便让人撤了饭菜下去。
“宴席怎可无酒?前儿不久官家刚刚送给来几坛子蔷薇露还未开封,今儿就喝它吧。”杨太后举起了酒杯,自有小太监上前为她斟满,杨太后环视了一圈屋内,带头喝了一杯便没有其他言语,于是自有心思灵活的嫔妃开始向晓菲劝酒,其他人见了,又看太后没有阻止,便也频频向晓菲劝酒。
晓菲心下冷笑:饶是宋朝没有白酒,可这黄酒也不是没有度数,一屋子三十几个女人,每人寻上一两个由头过来劝酒,摊到她们身上自是没什么,可她一人就得喝上好几十杯,换做其他没有经过异能改造的寻常女人,不醉才怪。
眼见着几十杯酒下肚,晓菲虽然不醉,面上却做出一副醉酒的憨态来,两眼散漫的没有焦点,拿着一双筷子,不停的在空碗碟里划拉,好像是想从里面夹出菜来的样子。
杨太后看着差不多了,便试探的向晓菲道:“李修媛莫是醉了吧?也怪她们,劝酒也不知道个量。”
晓菲听了双眼迷蒙的看向杨太后,使劲眨眨眼,好似想要把杨太后看清楚一般,嘴里吃吃笑道:“没醉,没醉,太后莫怪姐姐们,奴家喝的很开心,奴家还能再喝的。”说着伸手去抓酒杯,却怎样也对不准,不由得脸上露出一丝着急的神态来。
贾贵妃见了轻轻一笑:“妹妹真是好酒量,来,姐姐再敬你一杯。”说着便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晓菲这边还是抓不起酒杯,不由得急了,一把抢过旁边小太监的酒壶,冲着贾贵妃的方向道了声谢,对着壶嘴大口喝了起来,满屋皆静,只听得晓菲“咚咚”的喝酒声音,不一会儿,酒壶就见了底,接着晓菲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便瘫坐在椅子上。
众人面面相觑,蓦地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晓菲见大家笑,自己也跟着吃吃笑起来,晓菲身后的小红和松儿看着自家主子这般酒后失态,不禁羞得面红耳赤低下头去。
“妹妹这般真性情,怪不得官家那么喜爱妹妹。”贾贵妃的话语引来一片附和声。
“哪有——我跟官家一共也就见了一次,哪里提得上宠爱,我也不知道官家怎么就看上我了。”
在众人眼里,醉酒后的晓菲没有了刚才怯怯的样子,反而话语开始渐多,这正是众人想要的结果。
“哦?那妹妹是如何见到官家的呢?”问话的是王婕妤,她看向晓菲的目光十分不善:哼!才一面官家就这般宠爱,再见上几次定会被这狐狸精勾了魂去。
“那天……嘻嘻,不能说,不能说……”晓菲才不傻,就算她这个现代人再开放也不会到处去宣扬自己被赵昀偷看了洗澡。
“你——”王婕妤一阵气闷,只好又改问其它:“那妹妹是哪个府里的千金?”她是故意这么问的,想要羞辱晓菲一下。
“嗨,什么千金不千金的,我爹娘就是摆茶摊做小买卖的,”凌晓菲醉态朦胧的伸了个懒腰,接着说道:“嘻嘻,其实我亲身父母早亡,我一直随着班子卖艺,后来班子散了才投奔了如今的父母,他们是我的远房亲戚……”
“哦?卖艺?”贾贵妃有点诧异,她得到的情报中并没有提到这一点。
众人的反映差不多,贫穷孤女投奔同样贫穷的远房亲戚——她们只知道这么些,就连赵昀也是如此,毕竟李家二老对外的说辞一致,况且时间那么短,也来不及去调查凌晓菲的过去。
王婕妤或许觉得反正晓菲已经醉了,不会注意到她的语气,便刻薄起来:“哟,妹妹卖的是哪门子艺?唱小曲儿?”鄙薄的口气引来一阵嬉笑,王婕妤愈加得意的望向晓菲:“现在大家酒兴正酣,不若这样,妹妹给大家表演一番如何?也好给大家助助兴。”
晓菲听得众人一片附和声,又看到杨太后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心下冷笑:等的就是你这句!
晓菲摇摇晃晃的起身,走到中间的空处,双手向四周抱拳道:“献丑了。”接着便打起了醉拳。
没错,是醉拳。
小时候,酷爱拳脚功夫的她看到成龙的电影便一下子喜欢上了醉拳,虽说她身为女子,但经过一番刻苦后,也把醉拳的形态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众人起初因为晓菲打拳还小小惊诧了一下,没想到晓菲的醉拳一会儿前仰后合,一会儿左歪右斜,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毫无规矩可言,看的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忽的晓菲停了下来,又向四周抱拳道:“各位父老乡亲,小女子今儿接贵宝地献丑,还请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一番话下来,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一阵爆笑,晓菲注意到,连杨太后那张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都挂满了笑,更别提那些直接忍不住笑出声的宫女太监们。
“哈哈哈——”阎贵妃笑的弯折肚子,双手直垂桌子:“不行了,不行了,要笑死了,李妹妹怕不是醉过了头,还以为这里是她卖艺的场子呢——哈哈哈”
贾贵妃看着晓菲尤是一副讨要银子的样子,心中一动,从头上拔了根金钗向晓菲掷去:既然她李修媛自降身份,自己为何不成全她一番?众人见了恍然大悟,纷纷拔簪的拔簪、褪镯子的褪镯子,一股脑的向晓菲掷了过去。
凌晓菲眉开眼笑的捡起地上的首饰,随手扯过一个小几上的餐布包起来揣到怀里,她这番财迷的样子又是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晓菲重新站好,又打起了醉拳,不过这次这可跟刚才随随便便比划的不同了,只见晓菲屈如伏虎伸比腾龙,行停无迹伸曲潜踪,身坚如铁法密如绳,翻猛虎豹转疾雏鹰,倒分前后左右分明,这一般男子才练的醉拳,竟被她打得飘逸洒脱,丝毫不逊于成龙电影里的表演。
最后晓菲一个鹞子翻身,“啪”的一掌劈下,王婕妤前面的小几一分为二。
伴随着王婕妤的一声尖叫,凌晓菲双眼一闭,倒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