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是知道她心事的人,回话道:“我也心里奇怪,天天去门上问人,说这几天里,安平王府里什么人也没有来过。大姑娘放心,要是有,肯定要送过来。”
“一个人也没有来?”伍琉离听过就更疑惑不解。她低头想上一想,再对着窗外秋雨如织看上一看。西北小城里的丫头肯忍气吞声不回话,伍琉离觉得是迟早的事情、是应该的事情。但是安平王府里这几天没有一个人来?伍琉离对丫头道:“取我衣服来,我有事见父亲。”
两家正商议着亲事,这不应该。
伍琉离知道赵赦的大婚是定在明年春天,伍家原本的意思是在赵赦大婚以前,把伍琉离抬入王府。
这已经是秋天渐入初冬,亲事只能订在下个月。王府里不来人,难免要让伍大姑娘心慌慌。
丫头取出来一件杏色绣缠枝花卉的薄锦袄子,再取出一件绣牡丹花对禽的鹅黄色披风。伍璃离收拾好,带着丫头往父亲房中来。
走在路上的时候,伍璃离还在回想。这几天里给父亲请安,像是他看自己的眼光,有些怪怪的。
急急来到父亲房外,让父亲房中的丫头去通报:“大姑娘有事要回老爷。”在房中的伍云卿,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耐烦:“我有事,让她改天来吧。”丫头出来原话告诉伍琉离,伍琉离不肯走,自己走到门帘处,不敢进来但是站在房外回话:“父亲,是女儿有话要说。”
停上一时,房中才传来一句:“进来吧。”伍琉离定定心神,自己手打起门帘进来,见父亲居中坐着,神色严肃地看着自己:“有什么事情?”
伍琉离见房中没有别人,如实的回了自己心中所想,当然做为一个大家闺秀,还是羞羞答答的说出来:“祖父与父亲对女儿说过终身的事情,不是女儿不识羞要问,而是想听听祖父和父亲,还有没有别的教导?”
这话说出来,伍云卿只是静静坐着。这么坐了有一会儿,才站起来对伍琉离道:“随我来。”带着伍琉离走出房门,也不用伞,沿着抄手游廊一直走到伍家宅子的最后面。
这里大树参天,细细秋雨中走在树下,是半点儿雨丝也打不到身上。树下香花矮树尽有,香花后三间正房,廊下挂着的各色鸟儿正在叽叽啁啁叫个不停。
这是伍家现在的当权者,吏部尚书伍老大人。他今年是近六十岁的人,胡须皆白但精神康健。在房中见到儿子和孙女儿过来,先往外面吩咐了:“让他们进来。”伍老大人不用问,也知道他们来是为什么。
伍云卿和伍琉离走过来,窗下听使唤的丫头过来一个,含笑道:“老太爷请老爷和大姑娘进去。”说过打起门上绣着春暖花开的锦帘,让他们进去。
伍琉离进来第一件事,先把眼睛在祖父面上看过。祖父还当家,父亲也要听祖父的。比如自己的亲事,姑姑伍侧妃的亲事,都是伍老大人说了算。有时候伍琉离面对精神抖擞的祖父,常会因为他的犀利而有战瑟之感。
在伍家,几乎没有人不怕这个近花甲之年的老头子。
今天这一眼扫过,看到的还是祖父比年青人还要亮还要尖利的眼光。这尖利,刺得伍琉离心中一阵发慌,忙随着父亲行下礼来。
“父亲,果然如你所说,琉离来回亲事的事情,儿子把她带来,请父亲亲自同她说吧。”伍云卿是这样回伍老大人。旁边听着的伍琉离,更是不安地看了父亲一眼。
她不敢看祖父,不仅是在伍琉离心中,觉得祖父是个独断独行的人,在伍家大部分人眼中,伍老大人就是这样一个封建大家长。
片刻的寂静后,伍老大人缓缓开口,他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可是眼神里还是他一成不变的厉色。
“琉离,我以为你自己明白。”伍老大人用这一句话,粉碎了伍琉离心里所有的底线。她扑通一声跪下来,黯然神伤:“祖父,请您明示。”
伍老大人上了年纪,他虽然在小辈们面前时常是精神焕发,从是他无事的情况下多是微仰着头,往后面靠在椅背上养精神。今天的这件事儿孙女儿找来,在伍老大人来看,不是一件难开解的事情。
他上来一句话就打碎琉离的心,是因为他心中也有气。好好的一桩亲事,被琉离给搅黄了。
“林儿前几天来,你们都说的什么?”伍老大人直言不讳、直奔正题,两道长长寿眉下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伍琉离。见她面上先是回想,再是犹豫,最后是恍然和后悔正要开口时,伍老大人把她的话全压回肚内,严厉地道:“你以为林儿为你除去那个姑娘,你就能当王妃?”
伍琉离心中有一块,哗啦啦碎了。她惧怕惊恐地瞪着自己的祖父,浑然一切空白的脑海中忽然想到遥远遥远的一些闲话。
是关于祖父的。
有兄弟说,祖父善于读人心,有人说,祖父是个老狐狸托成的……今天这一刻,伍琉离相信了。
这震憾心田的话如雷声滚滚般没有停。伍老大人用这样的话毫不留情地做了开头,接下去就没有停。
“宫中的毒蛇是怎么一回事?琉兰还小,而且常和你相伴。你是我的孙女儿,长平是我的外孙女儿。虽然说孙女儿比外孙亲,可在我有生之年,只想看到你们都好生生的过得好。”伍老大人直到今天才表现出痛心疾首,他一只脚顿地:“长平的事情,是我平生耻辱!”
伍云卿把腰再弯得下去不少,不敢看父亲的脸色。对外面来说,长平郡主的亲事,是伍家人人喜欢;对于妹妹伍侧妃来说,她到现在深恨娘家不帮忙。唯独伍云卿大人知道,出了这件事情以后,他背地里受到父亲多少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