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赦随意地道:“不过是敬一杯儿酒,不是认真拜先生。”展祁这才松一口气,躬身道:“那晚生就恭领了。”
三位先生轮流来教,但在赵赦眼里,还是只算拘着真姐儿是一件事情。这真正拜先生,还从来没有过。先生们对真姐儿受过半礼,再行的是尊卑之礼。
早上说雨不好的真姐儿,其实是在担心吕湘波。对上位者不服的人不在少数,表哥难道个个都杀不成?偷瞄一眼赵赦,微微笑着透着喜色。就是展祁也看出来赵赦今天不一般,他微一思忖就躬身道:“恭喜王爷收伏叛逆之人。”
赵赦一派淡然地道:“先生们俱有功劳,待这事儿安置妥当,本王一一封赏。”听不明白的真姐儿垂首,先生们为表哥做了什么都有封赏?赵赦要的不是军中捷报就是百姓们安乐有丰厚税收。只从这两点上想,真姐儿觉得可以小松一口气,只有吕大人低头,表哥才会这么喜欢吧?
好在这疑问很快就有解答。赵赦心情不错,让真姐儿坐下背书,自己和展祁站着说话。赵吉来回话:“奴才把吕姑娘亲手交到吕夫人手上,按王爷的话告诉吕夫人,吕大人不日就将放出。吕夫人山呼千岁,自称罪官女眷不敢擅来当面感恩,命奴才转呈王爷,此后将相夫教女,愿为王爷效忠。”
背书的真姐儿,面庞一下子明亮起来。对着赵赦柔柔地瞥上一眼,笑眯眯低下头。
“这也罢了,”赵赦毫无表情,等赵吉出去,才对真姐儿用手一指:“真姐儿你这个慈善孩子,可以放心了。”
真姐儿笑靥如花起身,离席给赵赦端端正正行个礼:“表哥宽恕仁德,是百姓们之福。”
赵赦哈哈笑上两声,对一旁也在笑的展祁道:“看看,所以我要留你用饭。”展祁躬身道:“姑娘说的原没错儿,王爷文治武功赶超前人,西北百姓得遇王爷,都是幸甚。晚生代百姓们恭谢王爷千岁。”
“啊,”赵赦徐徐说上这么一声,先招手命真姐儿到身边来,抚着真姐儿肩头对展祁道:“本王身边,有这么一个阿谀奉承的人就足够了。你就不必了。”真姐儿笑嘻嘻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赵赦伏身微笑:“要对表哥说什么?”真姐儿不好意思地道:“我是想说,中午我也敬表哥一杯。再就是想问表哥,我的小红和小黑都养在马棚里,几时陪我去看看。”
“这才一天不见,你就离不了。”赵赦含笑责备过,命真姐儿回座去。象是这才想起来地道:“我扰了你们,我还是走的好。”展祁在身子笑着道:“王爷您总算想了起来,我正想着撵您还是不撵呢?”
赵赦又笑了两声,不回身地道:“下回你尽管撵。”
三天后,吕大人的所有供状及认罪书交上来,赵赦当即命人传他过来。书房中一位强龙,一位地头蛇会面。赵赦心情难免起伏,自来西北受了他多少窝囊气,而且受气过还要想着点子笼络他。
吕大人伏地长拜,痛哭不止。早知道必降,又何必死伤手足与若干人命。
“老大人,逝人已去,你我都往前看的好。”赵赦原本清朗的声音不无低沉,要知道杀人,他也不情愿。
“是,罪臣有罪,请王爷,请王爷……”吕大人后悔莫及的心情,是在他认罪后的第二天渐有渐多。此时听到赵赦说话,吕大人不知道是恨他的好,还是恨自己的好。唯一能做的,是长伏地上泪流不止。
赵赦看着也难过:“回家去吧,你的家我封了五分之四,以后慢慢还你吧。”吕大人一个激灵,这一位听着心情难过,其实我有这个处境,与他不无关系。他心思慢慢回神,依礼叩拜过,赵吉陪着送他回去。
从暗无天日的狱中到外面长街上,吕大人看着今天的艳阳,恍然觉得象是隔世。马车辘辘响,吕大人车中迷茫。
车在吕家昔日的一个角门停下,赵吉殷勤过来搀扶:“大人请。”见赵赦前淋浴过修过面的吕大人下车来,抖一抖身上一件黑色袍子,打起十分精神来见家人。老夫我,回来了!
角门的家人当时就傻了眼:“老……老爷,天呐,是老爷回来了。”吕大人这两天吃好睡好,中气十足地道:“吕梁,去通报夫人,老夫回来了!”
赵吉在身边暗笑,这老匹夫,你少说一个字吧。因奉命来,就陪着吕大人往里面走。此时的吕大人格外雄纠纠气昂昂,没走上十几步,看出来家人现住的宅子是以前园子的东北角儿。这里房屋全是下人房,连个象样的正房也没有。
心中有数的吕大人把雄纠纠气昂昂放下来,与王爷以后,可不是容易打的一场仗。
“老爷回来了,真的是老爷。”家人女眷们泪流满面,不顾有外人在奔过来跪在吕大人脚下。吕大人强忍着泪,看来看去没有夫人和娇娇爱女,他急忙道:“夫人呢,姑娘呢?”
目力所及之处,这才看到吕夫人面有病容,扶着一个丫头慢慢走来。在她的另一边搀扶的,是自己的宝贝才女儿。
“夫人可好?”中年夫妻经离散后相会更是真情流露,吕大人紧紧握着夫人的手,悔恨地道:“悔当初不听夫人之言,才致有此灾祸。”
吕夫人惊用手指捂住吕大人的嘴唇:“王爷开恩放老爷回来,老爷您,要惜福才是。”身边号啕大哭声响起,吕大人和吕夫人一起去扶吕二夫人和吕三夫人。吕大人难过地道:“两位弟妹们不必伤心,二弟三弟之事全怪我执拗不肯变通。以后余生,当奉养两位弟妹,不敢有半点儿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