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丝渐深的疑惑,清平悄然入席,未惊动他人,只除了北皇丽平。
北皇丽平一脸吃惊之色,但嘴上仍是不饶,“你还知道回来?”
他沉默不言,目光不自觉先是移向殿中正座的皇上东方析,面容略含威,但一直和蔼浅笑。于他旁边端庄而坐的是便是宫女口中正得势的莲妃,云丝雾鬓,雍容高贵,只是微露难以掩饰的跋扈。能不得意么?今天她的坐的位置乃是前病逝孝纯皇后的位置,成为一国之母,现在缺的只是个名分罢了。
再往下移,正座皇上右下首的便是他父王北皇子辰,一张脸阴晴不定,看不出表情。于他身边坐着便是他所谓的母妃,浓妆淡抹,一副楚楚可怜的妇人之态。若是他对人说起,这个女人时常毒打哥哥,辱骂他,还很可能毒死了母妃,根本没人相信吧。
还想往下看,只是这是大殿中光线忽而一暗,又隔得太远,再也看不真切。
这时,便飘来一阵箫声,悠悠萧音缥缈如缕,清和委婉,宛如天空中流过的浮云。渐渐地,便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时,琴声后起,慢慢相和,宛如一江秋水平静地淌过,上有一轮明月,满江清辉荡漾,江中一只小船随波逐流,悠然自得。然而好景不长,萧声陡起,琴音忽转,仿佛天色突变,乌云闭月,狂风暴雨疾下。箫声亦随之激越,就像被抛在浪尖的那一只小船。高昂之处,宛如只有一息相连,却始终不弃不离,和在琴音之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雨过天晴,清光重现。箫声琴声渐渐慢了下来,低了下来,复又变得宽舒平和,天上地下,婉转相依。终究琤然一声,琴弦沉寂,留下洞箫悠长余韵。
精通音律如他,便知道此曲乃是一首极难的乐曲——《秋江夜月》!
此时,光又渐渐被调亮,大殿瞬时辉煌起来。他朝着殿中看去,只见一白衣女孩抚琴姿势未变,只是手已离弦。头微垂,如墨般青丝遮住眼眸也遮住了半边脸。旁边站着一身银衣的东方若轩,摸样与刚才见得无差。
一曲已终,宴中先是寂静再是小声喧哗之声。多是惊叹,俩个孩童皆是小小年纪,却能合奏出这等天籁之声。
正座皇上东方析更是赞不绝口,“况是棠阴随处处,秋江夜月虚空雾。好个《秋江夜月》!萧好,琴也好!朕今天真是饱享耳福了!南王,七弟,你们真是养了一对奇才!”然后衣袖一挥,“给朕赏!”
不知殿中谁先随声附和道,“圣上英明!”便有一帮人齐曰,“圣上英明!”声势浩大!
这时皇上身边的莲妃嫣然巧笑,含情凝睇于身旁之人,“皇上,臣妾听闻南宫家独女小小年纪,不仅琴艺了得,舞姿更是卓越。今得好不容易饱了耳福,这眼福也得饱啊!”
皇上微微一笑,眼泛柔光,“爱妃说的有理。”便偏头左下方正座的南王说,“叫你家千金再舞一曲罢!”
于是,萧音再起,已无琴声。那白色如魅的小小身影曼舞殿中。时而俯身扬袖,时而飞跃半空,时而腰姿弄正回舞,旋身轻摆,时而宛若鸿雁翩飞,漫步云端。犹若飘仙逸尘之势,裙摆衣袂飘然随风四散。
那身影那时便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间,多少次萦绕在他的梦中。
他估计一生都不会忘记了吧。
就像很多年以后的今天,他还如此清晰的记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