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崇孝虽说自今都不知道官家所言的那位‘杨沙’究竟是何许人也,可丰州民户眼见着一天天见多,他却也顾不得朝廷会有非议,在实地查看之后,便着李匠师抽出部分人来实际丈量查勘,并命张达杨以永丰县的名义,张贴告示征募擅圩田者。
垦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朝廷鼓励还来不及呢,又怎会遏制。关键就在于永丰县的地理,不建堡驻兵是不可能的。虽说党崇孝这次招募了两万乡兵,但丰州四县募兵是符合朝廷军制的,可只在一县屯兵两三万,这就与军制不符了。大宋军制中的乡兵,虽名义上也属征召,可与募兵有很大的区别,禁军厢兵这类募兵可迁驻,而乡兵却只能是在原籍地以作保甲之任。
正是因为这个限制,党崇孝才会头痛。如果单是将永丰县的乡兵数提上来,在财力上来说虽然没有什么问题,可一县乡兵至多十指挥五千人这个铁律,党崇孝还是不敢去触碰的。
所以想来想去,只有一个法子可行,那就是放开乡兵招募的人数,并立即着人在这批乡兵中精选身强力壮着入得武清军的编制中来。这是逼不得已的事,唯有这样,才能以武清军协防的名义,加强永丰县的防守。
防务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便是如何筑城垦田。
至永丰县回来的第三条,西副城的外墙也合围了。西副城,这是一座规划为北副城专门提供仓储及部分相关人员居住的副城。
原本党崇孝是打算暂时先将东南两座副城的建筑工作停下来,将人力全集中到永丰县去。不过师娅建议到,这两项工程其实可以同时进行的。那些外来民户暂时还未有领到田地,大可以让他们中的劳力参与到建设中来。而李匠师只需将规划作出来,将具体的建筑作业一事交与徒弟去处理便是。
师娅的建议很合理,丰州如今最不缺的便是劳力与财力,既然可以两边同时开工,那又何乐不为有呢。李匠师带着人实地查勘了地形后,标出了几处立于建堡的地方,并告诉党崇孝说,如果真要在永丰县的洼地处建城,就干脆建上一座与如今的丰州城大小无二的永丰县城来。
离洼地只一里之遥正好有座独秀峰,山高百丈陡峭异常,根本不利攀爬,而山脚处正是一片平坦地。李匠师的想法是,依着这独秀峰下的平地,筑上一座坚固的堡垒型要塞。即可安民户居住以易劳作,又能做屯兵练武抵御强敌之用。
关于要不要筑上这么一座看似没多大必要的新城,党崇孝与须佑一等一众武清官员商议了整整一天,最后还是从京城归来的赵德昌,让党崇孝觉得筑造这么一座城池很有必要。
与赵德昌同行的,还有一位党崇孝说得上熟识的人,这便是头次随赵德昌来丰州城宣旨的那位内中陈大官。陈大官再次前来丰州,目的就一个,那就是替官家宣旨。只不过上次陈大官是专为党崇孝而来,而这次,却是除了向党崇孝宣旨外,还捎带着向武清军其他几位领将宣旨。
因为党崇孝在夏州打劫了好几千匹马,而这些马在送回来后,被及时地补充给了临辽一线的广锐军。广锐军的人马可都是精选出来的善武者,是仅此于上四军的侍卫马军,战斗力极强。因为以前少马,所以在与辽兵对峙时从未占过便宜。听说丰州城里有良马,所以广锐的厢都副指挥使亲自前来,正巧遇上高武的第一营护送马匹回来,于是在赵德昌回来后几番纠磨,将这几千匹马给带回了广锐军。
有了这几千匹马党项族人精心饲养的良马,广锐军便设计偷袭了辽人的兵营,不仅斩敌七百余几,还顺回来好几百匹马,为大宋即将展开的收复燕云之战开了个好头。这首功虽属广锐军,可党崇孝的功劳也不可没。所以当朝廷内外沉浸在一片胜利的喜悦中时,官家趁机将党崇孝的功绩摆上了台面。
官家可不会说党崇孝的武清军是自己私下认可的,他只是说党崇孝这个知州在丰州做得很艰难,在无钱无粮又无人的情况下,硬是让党崇孝给做出了成绩来。说前次丰州民防不仅歼敌数百,还替朝廷捞了几千匹马来壮实了各禁军。此次又是党崇孝想着法子替朝廷弄来了好几千匹马,才使得广锐军能有如此佳绩。这样的功绩,不赏的话实在是会寒了忠臣的心。
而赵德昌也及时地赶到了汴京,拿着党崇孝骗来的古玩四处打点,于是朝堂上一片赞扬之言。说是这样的忠臣功臣该赏,而且还应该是大赏,这样才能体现官家的爱臣之心。
官家巴不得这些臣子附议,因此赏党崇孝为寿昌阁学士、行兵部侍郎、正义大夫,将丰州升为观察州,以兼任观察使。并特封长流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
那兵部侍郎不过是个闲职,大多是为文官迁转而备,因此党崇孝并不怎么在意。至于那爵级食邑嘛,党崇孝也同样没怎么在意。开国子与那侍郎职同为闲散,不过是身份上稍显尊贵了些。
真正让党崇孝高兴的是,丰州升为了观察州,这就意味着手里的兵权将扩大很多倍。武清军正式作为朝廷侍卫马军司辖下的禁军中军,辖兵五十指挥。又因丰州边境地理特殊,所以官家下谕特许党崇孝在丰州境内可再编练三团乡兵。只是这三团乡兵人数是多少,诰命上没有明说。
这就让党崇孝多了一个心思,或许,官家有意如此也说不定呢。
须佑一这个武清第一军的都指挥使,官家赏了个骑都尉的勋。而其余几个武清军主要武将,也都一并有着不菲的封赏。这让所有的人,都喜形于色。
跟着党崇孝易升官啊,这是在接完旨后所有的人心底的感慨。
要知道寻常武将非大功者不得升迁,除此之外唯有靠资历来熬。可眼下这些人才到丰州不过几月光景,便及得寻常人好几年的努力。这如何不让众人心花怒放,也让众人在心底坚定了追随的心思。
“侍郎大人,还请移步内堂,咱家还有官家的口谕要宣呢!”
好不容易宣完旨,陈大官便堆着笑脸对党崇孝好言。对于官家喜欢向自己传口谕,党崇孝好似已经习惯了一般,客气地将陈大官引至内堂。
官家的口谕主要有三个内容,一是对党崇孝所做的成绩以示肯定,让党崇孝再接再历,争取能在明年的燕云征战展开之前,能拢齐六万匹马。
以前官家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让党崇孝去到丰州捞马。可没想到的是,党崇孝竟然真的不负众望,不仅很快便弄到了数额不小的马,而且还都是无须挑拣的良马,只需稍稍调教便能派上用场。因此官家才会让党崇孝在明年三月初之前,弄到六万匹马,好替他的几厢主力禁军全部备上战马。
关于这件差事,党崇孝心里还真没底。库世维答应的那两万余匹马,陆陆续续已经有大半到位了。可要再弄上四万余匹马,这可就真有点为难了。不仅数目庞大,而且一旦库世维知晓了那些金子是假的,党崇孝怕是连一片马也别想弄到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怕就只能定个万全之策,再派兵去夏州行劫了。
官家的第二个意思就是,让党崇孝想办法扳倒麟、府两州节度。党崇孝不知道官家为什么要将这件差事安给自己,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官家在为赵德昌铺路。但不管怎样,官家的命令都是要不折不扣地去完成的。
最后一点,官家就是让党崇孝大力发展兵力。至于为什么,当党崇孝看向陈大官时,只见他耸耸肩,以示官家没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就奇怪了,诰书上明明已经说了让自己大练乡兵,还许了三团不定额的编制。可为什么官家还要在口谕中再次提及此事呢,难道说官家是让自己再巧立名目暗自养兵吗?
官家要自己养这么多兵是什么意思?党崇孝很是不解地皱着眉,难道说官家要让自己成为他的利器,去对付谁么?
可放眼望去,大宋如今除了外敌外,再无内患了啊!秦王已经倒了,朝中现在真正成了官家的一言堂,他到底在不放心谁呢。
安顿好陈大官,党崇孝召集赵德昌一众人等,将官家的口谕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这些人如今都是党崇孝的核心班底了,没什么事好瞒着他们。说出来,不仅能让大家觉得党崇孝是真心在把自己当做心腹看,也能起到群策群力的作用。
“下官以为,官家的真正目的咱们可以暂时先不去深究。”看了一眼赵德昌,勾钧小心地缓缓说道,“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将武清军的编制建起来。武清军现在只有须大人的第一军与赵大人的第二军,而武清军满编的话,还缺整整八军。这八军由何人统帅,是全编制马军,还是设其中几军为步军作为辅助。以及军下的各指挥使、都头副都头又或是军使与那副兵马使,还有军头、十将、将虞候、承局和押官等等这些各级武将,该如何选拔充任,属下以为这才是眼下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是啊,武清军现在是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将。虽说与辽对峙的主战场不在此处,目前看来没有战事可烦,大可以选拔一批有能力者在集中教习以后充任各职。可这毕竟需要时间不是,选拔的标准如何,人数多少,由谁来教又如何教,这些都是难事。万一审核不严,选了些金絮其表的人充任,到时候上了战场可就会误大事的。
“勾大人所言极是!”赵德昌很是赞赏地看了一眼勾钧,不慌不忙道,“在汴京时我便知晓了诰书的详容,也料到了武清军的难处。因此我此次回转,除了陈大官随行外,还带了百余随从。这些人,全是久历战阵且识法熟兵的老历人手,只是因为前身官阶低微又有疾在身,因此目前已多不在禁军中任职了。”
“元休,你这招可是帮了大忙了啊!”
闻言,党崇孝顿时喜上眉梢。用马匹交易来的各禁军老兵,到底有多大能耐党崇孝不得而知,可赵德昌带来的这些人,一定都是他仔细考究过的,一身本领无容置疑。很明显,这些人的到来,将能为武清军培养出一大批优秀的领兵,只需上得战阵磨砺几次,便能真正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悍将。
领将问题解决了,该就是讨论由谁来做军都指挥使率领各军了。
以前武清军只是军制,因为添了赵德昌的第二军,党崇孝才让出第一军军都指挥使的位置,做了那有名无实的厢都指挥使。可如今武清军已是正儿八经的禁军中军了,党崇孝也就做实了这个厢都指挥使。厢都副指挥使的位置,非赵德昌莫属,而厢都虞侯,则由须佑一充任。
但赵德昌仍任第二军的军都指挥使,须佑一则是担任第三军的军都指挥使。那第一军本就是武清军的班底,几乎全员都参加过战役,相比之下算得是武清军中战力最强悍的一军了。因此这军主一职,又转回到了党崇孝的手里。不过党崇孝要管的事实在太多,哪还有什么闲情来料理第一军呢,因此他将咪洛推上了第一军军都副指挥使的位置。
勾钧这个第二军军都副指挥,被提为第四军的军都指挥使,军都副指挥使由原第一军第一指挥使高武担任。而原第二军的军都虞候别珂,则担任第五军的军都指挥,副职则是原来的第一军第二指挥田峥。第六军的军都指挥,由原第二军第一指挥章牧担任,他是赵德昌从京城带来丰州的几名亲随当中的一位。第六军的军都副指挥,是原第一军的第三指挥甘夏之。
第七军的军都指挥使,党崇孝推举由赵嘉祺暂任。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党崇孝实在是找不出合适的人手来了,而赵德昌同样也有同感。因此赵嘉祺喜滋滋地捡了个大便宜,还顺带着提携陈烁任第七军的军都副指挥使。
宫保刚与温立茁,也是赵德昌带到丰州来的亲随,原本是第二军中任第二与第三指挥,这次他们两人分别被提为第八军的军都指挥与军都副指挥。
再议时,第九与第十军,众人想破了脑袋也再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