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踪迹一路追寻下去,就这样,又是三十里过去,我们一行已经离丰州城越来越远。如今刚是春逝,夏山如碧的时节,行在并不显眼的蛐蜒小道上,速度根本提不上来。望着四周的密密丛林,树木葱茏飞花万点,虽景致迷人,却总令人觉得在那层林深之处,有些未知的风险。
若不是那叫辛历的军士斩金截铁地保证他没有识错踪迹,我断不会再继续行下去。
“辛历,还有多久才出得这林子。”我有些心急,在沉默着行了许久后,开口发问道,“若那部辽军真是走的这条小道,怎地路旁的花草却是完好未折呢。”
我这样说可是有道理的,试想一下,辽军撤退时都还有千余骑。如果他们真是从这条只能容一人而行的小道回走的话,怎么说也得在不经意间踩损一些花草不是,可怎地路旁的花花草草却都完好呢。
“军主好见识,辽军确是没有经过这里,他们走的是另一条道。”辛历手指向右上方的丛林,“那里有一条较阔的马道,多是商户做那贩卖营生时所走的,比起这条小径来要好走得多。不过既然他们走的是那条大道的话,那咱们走这里就没有错的了。”
勾钧立马问道:“你是说,这是条捷径,能赶在辽军之前。”
辛历摇摇头,“捷径是没错,可也得要他们步行咱才能追上,可他们是策马,咱们就只能是勉强能见到队伍的后尾了。”
这好理解,小径蜿蜒又过于狭窄,不利于催马狂奔。这样的话,自然是赶不上辽军的。可我要追的并非是辽军,而是尾随而去的麦朵。
一行人不再说话,都只是绷着脸赶路。虽说周边景致迷人,远峰忽隐忽现,疏林忽露忽藏,可我却根本没有兴致去观赏。
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忽地觉得明亮了起来,一扫先前于林间的阴沉。原来,前方已是出了密林了。行出了这让人觉得格外压抑的丛林,人人面上都觉得分外的轻松。
辛历一出林间,便策马向右驶去,不过才几百米的距离上,却又停了下来。再下马蹲身仔细查看地上的痕迹后,便立即上得马来。手一指正北向道:“军主,他们刚从这里行过,朝那个方向而去。”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中大定,双腿一夹马腹,扬鞭策马。
“驾!”
我身后追起一阵尘烟,在寂静的无边旷野上渺渺升起,逐又被风吹散。
但愿麦朵不要追上辽军的好,这样一来我就能省却太多的麻烦。
“大人!”勾钧在我身后喊着,“行慢些的好,这里差不多是到了辽人的地界,小心莫要撞到巡值的辽军。”
也对哦,想那来袭的京州军,大概就是离得这不远的部族出来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连粮草也不带的就轻装上阵。想到这,我慌不跌地降了马速。
开玩笑,要是在这遇上辽军的巡值骑兵,那就玩大发了。
可就在我刚刚提起警惕来时,却听得前方一个小山丘后,传来一阵声响。
“嚯嚯,哦喽!”
这吼声,很是熟悉啊!哎呀,糟了,这不正是辽人在冲锋时叫的号子么。
我霎时惊出一声冷汗,立即催马回转。跑在我前边的辛历也急急勒马,开始掉头。
“恐怕有几十骑啊!”勾钧脸都白了,嘴唇颤颤地说道,“咱回转吧,进小径或是行大道,应该都能摆脱他们的。”
“走!”
这下我却是没有犹豫,不走不行啊。麦朵要紧这是没错,可先前咱不是只追在辽军身后嘛,离得的距离还远点,也根本就没有打算与辽军遭遇。所以队伍虽说单薄,却心里也不怎么害怕。可真当遇着人数超过我们的辽军,说不害怕的那是神仙。
莫说是几十骑,哪怕就是十几骑,我也是没有胆子去面对的。我算什么啊,一个腾威府里侥幸走了****运的混子而已。从小到大连弓都未有拉过一次,就算是刀,以前也只是拿来吓唬吓唬别人的。
不走干嘛,真充英雄做豪杰啊!若我同行的这二十人,是经年征战沙场个个武艺非凡的军士,那我可能还会考虑搏一搏。可现在嘛,赶紧走的才是上策。
我一马当先掉头便走,大伙立即紧紧尾随。可要命的是,那密林处不知怎地,也冒出二十余骑辽军来。
难道他们早就发现我们了吗?这不可能啊!可要不是这样的话,说是碰巧,也太他娘的巧了吧!
“大人,往右。”勾钧在我身后急急呼到,“打马往右。”
“走走走,快些走,莫要让辽人追上!”我及时勒住缰绳,掉头往右奔去。
那个方向是行至哪里,我无从得知,也没有心情去了解。逃命还来不及呢,哪有闲功夫去理会那些。我在前面打马狂奔,耳边风声呼啸。身后却是辽人不断的呼喝声,以及不时传来的凄惨嘶叫声。
我知道,这是辽人的箭,射中了我随行的弟兄。可我根本就不敢回头去看,只是死死地拽住缰绳,半眯着眼,定定地盯着前方的路。
该死的草原,怎地左近就没见着有林子呢,也好让我进去避一避啊!要知道这一会的功夫,都有好几支辽人的箭,擦着我身子而过了。要不是我运气好,跑得快,指不定也会像后边的弟兄一样,惨叫一身后再从马上摔下。
“勾钧,拿箭射他们啊!”我慌了,彻底的慌了,不管勾钧到底在哪,也不敢回头去望,只顾得大吼。
我还有那么多理想没有如愿呢,我要赚大钱做大官,娶七个婆娘凑足两桌马吊。我还要有自己的大片田地,还要有汽车洋房,将来还要生十七八个孩子,送他们出国留学······
咦,奇了怪了哈!汽车洋房是什么玩意?送孩子们出国留学?去哪,辽国还是高丽?我疯了还是傻了啊!
除了身后隐隐传来的马蹄声,和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举目望去,前面不远处一座大山映入眼帘。
哦哦,帝哥保佑,你还真讲义气,危难时刻前来搭救。只要冲进山间丛林,我想怎么着也能摆脱辽人了吧!于是我不顾已经火辣刺疼的双跨,以及早已痛得是撕心裂肺的屁股,再次使劲地扬鞭催马,向大山奔去。
半柱香的功夫,我终于近了山林。才冲进林子不过几十步,我便勒住了马,翻身下来后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痛啊!周身上下像是刚从油锅里捞出来一般,阵阵绞痛让我泪如雨下。
我不是英雄,也不是好汉,我只是一个未有及冠的少年。领命来丰州建军带兵,只不过是想努力博得官家的欢喜,好让自己的仕途能一片光明。什么建功立业上阵杀敌,什么战死沙场保家卫国,又什么‘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这些对我来说都太遥远,也不现实,我只想当官赚钱娶老婆。
我就不信了,真有那些个好汉子,在刀架到脖子上的时候,心不打颤的吗?好吧,就算是有吧,可我不行,我做不到,我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少年。
咬着牙,我挣扎着扶着树干站起来。耳边林响簌簌,隐隐可听到林外传来马的嘶鸣声。我知道,辽人行进了,马上就要入林前来搜索。不知道勾钧他们怎么样了,如果他们全已身亡,那岂不是只剩我一人了。
这要怎么办啊,毫无野外生存的经验,怕是不被辽人虏获,我也会饿死在这大山里。慌手慌脚的解下马鞍上的毡毯与水囊,再取下箭袋,我左手持弓右手握刀,开始弃马朝着大山深处行去。
就算是饿死,也要比做俘虏的好,最起码不会让辽人在知晓我真实身份后,用来裹挟。或许是我想得有些美了吧,我自嘲到,要知道这武清军,其实并不存在于兵部的军册上。说白了,其实就是官家的私兵。若真是辽人抓了我,得知了我军主的身份,朝廷到时候也不会承认的。当然,我还是个文官,从五品的朝散大夫,权知丰州军州事。可官家照样可以不认,反正这样的事,朝廷又不是做不出来。
不过,我还是多虑了,真要被抓,又有谁知道我的身份呢。我又没有穿着官服,我嫌那衣着实在难看又麻烦。除了手里的制式军械,再也没有什么可证明我身份的物事了。就算其余那二十人都是穿军服的,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不是。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便走了许远,抬头望去,茂密的树林遮得连天都见不到了。只有林间的缝隙,才容得些许的阳光钻了进来,星星点点的撒在丛间。随处可见林间花影幢幢,猛地吸一口气,夹杂着泥土气息的脉脉清香,让人顿时神清气爽。
正当我几近要忘了先前的危险,沉浸在这醉人的景致中时,左面的林间突然跃出一个身着圆领窄袖长袍,腰间系一皮围的汉子来。我惊得是立马往后一跃,却不幸撞到了身后的一棵树上,震得我差点没吐出来。
“哈哈哈哈!”那前额部分只留了少量余发,头顶其余部分全部剃光的汉子,看着我的窘相大笑不已。手中的长弓,已经对准了我。“汉子,害我追得好是辛苦,这下你躲不了了吧。”
完了,这回真的玩完了,被辽人逮个正着,怕是我想要挥刀自刎,也及不过他的箭快吧。
望着这打扮怪异的辽人,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胆子,开口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的?”
那辽人似乎并不在意向我透露些什么,又是哈哈大笑后说道:“自然是你们汉人城里的臭鼠报的信喽。”
丰州城里有叛徒!那该死的吃里爬外的奸细,还真真就是应了臭鼠的名。这样就好解释,为什么我刚来丰州城不久,辽军便会大肆来犯了。
“那为什么只有你们这点人呢,撤回去的不是有千余人么?!”
那辽兵有些不耐烦了,“你们不过也就这点人嘛,再说了,头领已经率着大部走远了,就只有让咱们断后的来捕你们喽!”
原来是这样,可他们是怎样报的信呢,他们图的又是什么呢?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军都指挥,又未涉及朝廷各方势力。难道说是在京城的时候牵涉到的那件事,令得背后的主事之人怀恨在心,想借辽人之手灭了我解恨么。要真是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我完全相信眼前这辽人说的话,因为看他那副长相,便知道不是个有心计的人。
“好吧,我投降!”
松手,任由手里的弓与刀自由落地,我无力地高举双手,以示任他处置。
“头领说了,这次不要奴隶。”
说完,那辽人就要举弓拉弦。我急了,他的意思就是不留活口啊!
“别别别,先别急,要不你放了我吧,我给你钱,好多好多的钱。”我急急说道,“反正这里就我和你两个人,你放了我也没有人知道的。你看,有钱了你就可以买很多牛羊,可以买很多奴隶是不是。”
可那辽人只是咧嘴,手中的弓却仍是对准着我。“干嘛要放你,杀了你,你身上的银钱不就都是我的了吗?”
这辽人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笨啊!我不免有些汗颜,这都谁跟我说的去了啊,这不是害人么!
“不不不,我随身没有带那么多银钱,杀了我不值当的。你还是放了我,要不你押着我也行。去到丰州后,我便给你钱,真的是很多很多的钱。”
那辽兵真的不耐烦了,摇着头喝道:“你们汉人太狡猾,万一你跑了怎办。再说了,我要那么多银钱干嘛,牛羊多了,头领也会霸去的。”
呃,我无语了。银钱多了可是大大滴好啊,你干嘛不要呢。即算头领真要霸去,至多也是少部分吧,要不然大家还不造反?
我本想再开口努力一下的,不过见那辽兵已经抿嘴开始大力拉弦了,连左眼都微微眯上了。心想这次真没辙了,再也见不到我亲爱的伊爱与麦朵还有师娅了,再也看不到我的未来了。我干脆也闭上了眼,等着死亡的来临。不知道死后会见到老爹不,到时候要真见着了,倒要好好问问他,为甚不让我做官。
弦响箭出,我恐慌地大声嘶吼。就算死,咱也得叫唤一声不是。
“啊!”
我爆发出有生以来最竭力的歇斯底里,一口气息悠远绵长。我真是佩服自己,中了箭了还能吼这么长时间。若是将来举办嘶吼大赛的话,我想不是冠军,至少也是个季军吧!
“大人,没事了大人。”
仿佛天籁之音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一只手在我肩上轻轻地拍了一把。
“啊啊啊啊啊!”
我惊叫地一个跃身开来,睁开眼来看时,先前那持弓对准我的辽人,已经倒地气绝。他的后背上,插着四只箭。再回过来头来看我靠着的那棵树,一只箭入木七分地扎在上面。
勾钧、辛历,还有三个我叫不出名字来的军士,正紧张地盯着我看。
“你们没事?”
勾钧摇摇头,“就只收拢了他们几个,其余的都不见了,想来是······”
还有人就好,总比我一个人待在这林子里来得强。
我定下神来,压低着声音道:“辽人呢,你们在林子里发现其他的辽人了么?”
“遇上几个,不过被咱们杀了。”
辛历身上一身血渍,想来是与辽人搏斗时弄上的,他的腰间上,还拴着几颗人头。我知道,这是将来领功的凭证。再看其余几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血渍。而他们的腰上,也都拴着几颗人头。只是一位军士的肩上,还缠着扎布。
望着这位年纪与我相仿的少年,我痛心地问道:“伤得怎样,不碍事吧!”
要不是因为我,他们也不会弄成这样。不过那军士却是满不在乎地摇头,只是咧着笑着。“只是皮肉伤罢了,死不了人的。再遇上辽人,保准能再杀上几个。”
“大人,此地不易久留,先前动静太大,想来那些辽人不多时便会搜索前来。”勾钧扶住我,紧张地说到。
闻言,我面上一红。是我不好,先前太恐慌了,以为自己再也睁不开眼,所以才会惊得尖声大叫。点点头,我示意辛历前面带路。虽说他从未有来过这林子,但不管怎么说,这六个人里,只有他最熟悉这种环境。
跟在辛历身后,我们小心谨慎地一路前行。勾钧趁着这个空档,低声向我说起失散后的情形。
因为我是奔在最前面的,只顾逃命又不要狙敌,所以速度上占了便宜。勾钧他们是在我入得林子几近半盏茶后,才尾随而入的。他与辛历一直在一起,一路追着痕迹寻来。途间陆续遇到走散的另外三人,也遇到了几个辽兵。好不容易才解决掉他们,最后摸着印迹发现了我。
当然,也亏得我那声大叫,要不是这样的话,勾钧他们几乎就是要与我擦肩而过了。也正是因为这声大叫,才掩盖住了勾钧他们行进的声响,让毫无防备的辽兵中箭身亡。
听他这么一说,我又有些庆幸。谁说怕死要不得的,若非如此,又怎能获救呢。
不过随行的其他那些军士,大概都是遭遇不幸了。勾钧说,他入得林来时,就已经有七个军士丧身在辽兵的箭下。我心里真是懊悔,若非我的固执,他们又怎会丧命于此呢,连他们的尸首都带不回去。
勾钧想是察觉到了我的思绪,轻松说道:“大人不必自责,军士本就为战事而生,死在沙场上,是最好的归宿。”
行在前面的辛历也扭过头道:“都头说得在理,这样个死法,倒也不冤。再说了,咱好赖也杀了八九个辽兵了吧,怎么说也是不亏的。要不是军主您给咱这个机会入军上阵,说不得咱还在为一日三餐犯愁呢,哪有如今手刃仇敌的机会。”
话虽这么说,可我心里却总不是个滋味。
又行了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终于可以见到开阔处了。这表明,不多远便可以出得林子了。勾钧也正好在这时说完他们几人的经过,我正要开口告诉他丰州城里有细作的时候,‘嗖嗖’几声破空声响起。勾钧反应灵敏,声响才起,他便一把拉着我趴下。
头顶上掠过几支箭矢,扎在旁边的树上嗡嗡作响。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勾钧这般反应迅速,有一个来不及闪避的军士被射个正着,惨叫一声后扑倒在地。
眨眼间,旁边的树后跃出几个辽兵来,扔下手中的弓,抽刀吼叫着奔上前来。
“大人快走!”勾钧大力将我拉起,然后猛地一把将我推至身后。
走?若是像先前那般只有我一人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瞅着机会便走。可现在我不能,不说抛弃同伴我做不到,最主要还是面子上挂不住啊。再说了,只有四个辽兵而已,我们人数也相当,未必没有一搏的机会。
抬起手里的刀,我吼叫道:“杀了这些辽兵,替死去的弟兄报仇!”
勾钧在我声音发出之前,已经先自提刀跃了出去。虽说勾钧这禁军都头也是头一回上得战场,可见他从容不迫地向着辽兵迎去,与辽兵你来我往地缠斗在一起的时候,我知道他一定没有疏于习练。
要不,等有命回去后,升他做个指挥看看吧!
辛历几人也提刀与辽兵缠斗在一起,瞬时间这片阔地上刀光剑影金戈交鸣。而我呢,提着刀不住地变换着走位,却是不知该如何帮手。毕竟是近战,他们的动作又都很快,我生怕一不小心伤了自己人,那就玩笑大了啊!
“啊!”
这声惨叫是我的军士发出的,就在我的身前,就是那个肩上受了箭伤的少年。他被辽兵一刀劈中,整个右臂齐刷刷地被斩下,滚烫的鲜血溅了我一身。
也就是这幅令人胆颤的景象,突地激起了我一直潜藏在心底的那份不知名的悸动,我双手握刀狠地冲向前去猛然一刺。
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刀锋撕裂肌肉的那种痛快感,可以清楚地听到,刀身饮满敌人鲜血的欢鸣声。抽刀出刀,再抽刀再出刀。一边疯狂,我口中一边喃喃。
杀了你这可恶的辽兵,我叫你伤我同胞,我叫你夺去他们的性命,你要偿还,你们都要偿还,统统的,都要百倍千倍的偿还。
也不知我这机械性的动作重复了多少遍,直至勾钧与辛历死死地抱住我,这才止住我的疯魔。
我哭了,先前入林下马时的阵阵绞痛,只是让我泪如雨下,却是没有令我有哭的冲动。而此刻,望着已经倒地身亡,全身已经被我刺的血肉模糊的辽兵,望着失去一直胳膊导致失血过多身亡的那个少年。
我哭了,嚎啕大哭。
不是因为我杀了人,而是因为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样在我眼前逝去。若这是个不相识的人,我根本不会如此,只会像在腾威府里那般,见着有人逝去,至多也不过会嘘唏几声。可他不是,他是我从丰州城里带出来的军士,是我的弟兄,等同我的亲人。
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此时,他与我有一个共同的称呼,战友!
要知道,这少年若是不上得战场,定是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虽然不一定大富大贵,也不一定衣食无忧,可一定不会是像现在这般凄惨地死去,而是会娶上一个婆娘,生儿育女直至子孙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