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衬着杭离的面容，她忽然伸出手指，看着雪白的手指缓缓在火光下变得晕红，她微微笑：“殷落潇，你脸红了？”
他微不自然地转过头去，轻咳一声：“你看错了。”
杭离勾唇笑得更加肆意，晶亮的眼眸中尽是满满的笑意，她走过去看着殷落潇的脸，那样的绝美的轮廓，细腻如瓷的肌肤倒映着闪耀的火光，杭离忽然透过殷落潇看到了她爹的样子。
她心中没有来地抽痛，她撇头哼道：“明明就有。”
道完，她趁着明亮的晨光，信步走了出去，微冷的空气瞬间聚拢，她身上薄薄的红衫顿时吸附在身上，杭离打了个寒颤，真的不是一般的冷。
柔软的雪透着冰凉，杭离踩在雪上，湿润的雪沁透了布鞋，她脚心一阵阵冰冷的麻木，终于，在天地同色的雪白世界中看见了一抹嫣红。
她走了过去才发现那是一朵快要凋零的莲花，红色的花瓣已经开始漫黑，杭离蹲下，轻轻抚mo那朵花瓣，淡淡叹气便要起身，却听见了一阵清脆的女音。
“求求你……帮帮我……”
像是一个女子在悲泣哀鸣。
杭离蹙眉：“你在哪里？”
女子抽噎，似乎虚弱之至，说话都动了全身的真气，却依旧无济于事：“我只是……希望……你能去给我的……孩子、带个口信……说、说我明年会回来的……”
“你的孩子？”杭离不解，继续问道：“你的孩子是……”
女子心中一阵抽痛，她用尽全身精气幻化为一个雪衣玉容的女子，她尽力微笑，想要翕动干裂的唇给杭离说她的孩子在哪里，却瞬间宛如水纹破碎般地化为青烟，流逝在空气之中……
杭离心中一揪，继续往雪中走，希望可以找到那个女子所说的孩子。
一路上都是断断续续的花瓣飞扬，宛如红色水墨清润的花瓣在雪山飞舞着极为美丽，杭离不禁仰头轻望，看着美丽的花瓣落在她的眼角唇边，她微微叹气，继续往前面走去。
在转角干枯的荆棘之处，似乎蜷缩着一个小的身影，不停地在抖，纯白的雪纷纷落在他的身上，他脸都冻乌，却不肯能呻吟出一个字。
杭离走过去，他猛然睁开眼睛看向杭离，眼眸炯炯：“……娘亲。”
“啊？”杭离始料不及，小男孩却一把冲入杭离的怀中，轻喃：“娘亲，你为何要丢下我？”
杭离想要推开他，他却抱得死紧，咬牙：“娘亲，你休想推开我！”
她心中悲恸，低下头，仔细瞧着男孩，男孩虽然眼眸清亮，但是眸心却是黯淡，她轻道：“你眼睛怎么了？”
男孩一脸天真地望着她：“娘亲，你忘了么？”他说着轻轻低下头，低声道：“我这双眼睛是被父亲生生刺瞎的。”
他甚至还记得那一幕，他的父亲双眼血红地看着他，手中紧握一把锥子，狠狠地向他的眼睛刺来，娘亲用尽灵力恢复他的眼眸，无奈，却丝毫无用，恢复了形，但是眸心却是真正被他父亲刺碎了。
原因便是，妖本是魔。
他抱着杭离，轻轻嗅着杭离身上残留的花香，他笑得天真烂漫：“娘亲身上的香气还是如此的美……”
“我……”杭离还想辩解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做梦梦见父亲，那样美梦破碎的感觉，心中悲恸的感觉……难道也要别人再体验一次么？她微笑：“嗯，怎么了？”
小男孩欢喜，眼眸折射出异样的光彩，泪水却簌簌而落：“娘亲，你终于认我了！我跋涉千山，可是你却拒我于千里之外……现在你终于认我了！”
杭离明白了，在真情面前，都有喜极而泣的说法。
她不语，只是紧紧地抱住小男孩，微笑，低下是冰凉湿润的雪，但是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抱了许久，杭离想了起来：“你何时回去？”
小男孩抬起头来，眼眸面前一阵黑暗，他微微心悸，急声问：“娘亲，你抛弃我了？”
杭离微笑，暖声道：“没有……”她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迟疑了，男孩听出她话中的迟疑，心中一悸：“然后呢？”
杭离迟疑着：“我只是想说，你回去之后，我会来找你的。”末了，她怕男孩不相信，又添上一句：“我保证，绝对会来找你的。”
她似乎忘记了，父亲死的前一天，微笑看着她，眼中却憋满了泪，温柔地亲吻的她脸，淡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阿离的。”
这样的诺言，在这个世界有过多少次？
这样的诺言，在这个世界实践过多少次？
杭离只是淡淡地微笑，眼中沁满了温热的泪水，小男孩沉默着窟紧杭离的手指，半响，才轻轻放开，低声道：“嗯……”他刚刚站起了起来，却又转身，朦胧的眼眸看向她，道：“娘亲，我记得你的话。”
他的话让她心口一震，杭离起身，看向小男孩渐渐消失的地方，可是他却又忽然跑了过来，急切道：“娘亲……我看见你的样子了！”
“你怎会看见我？”杭离讶然，那么她刚刚说的那些谎言……
小男孩却是急急辩解：“我真的看见了，母亲你长得极美不是么？你的身上有着淡淡地花香，你微笑的样子很好看……”杭离心中一阵抽痛，她蹲下，细细拂去他脸上的热泪，可是他的面容是真的如此漂亮、欣喜。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肯定是在那一瞬间看见他母亲的模样了罢？杭离笑着轻拍他的背：“乖，你先回城，母亲随后来找你。”
“嗯。”他急急点头，却又猛然低下头去，杭离讶然，刚想问他怎么回事，他却飞快地踮起脚尖，朝杭离面上一吻，脸红得快要滴血着辩解：“母亲，我、我从来都未曾吻过你……”
杭离叹气：“无碍，你快回去罢。”
他热切点头，往雪中远处走去。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来了，杭离也再也看不见他热切落泪的面容。
她轻叹，刚要回走，却跌倒在地，杭离咬牙硬撑着起来，看着自己的脚踝，那里早已冻乌，血脉不畅，手脚甚至都染上了冰雪，可是她却未曾发觉。
这荒山野岭，自己出来也没有给殷落潇打招呼，看来要死在这里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脑中恍惚起来，冰凉透心的雪落在她的眉眼，沁出湿痕，她依旧微笑，半响才轻喃：“冷……真的好冷……爹……你也这样冷吧？”
她费力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猝不及防地闯进眼眸里，她缓缓眯起眼睛，朦朦胧胧地看见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形走了过来，似乎轻轻抱起了她。
她靠在那个人的怀中，温暖的感觉不断涌向四肢百骸，让她脑中渐渐清明起来，却是不能睁开眼睛，只能昏昏欲睡地躺在他的怀中。
她拼命地汲取怀中点点温暖，雪花落在她的眉心，杭离脑中顿时恍惚了不少。天地似乎除了冷就是热了。
她抱住那人的脖颈，细腻温暖的肌肤轻触她的掌心，她心中忽而一阵莫名的悸动。
耳畔却是响起了一声极为隐忍的声音。
“杭离，别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