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离心中一慌,她轻轻咬唇,用手挡在面前,等待着锋利冰凉的刀锋割破手掌……
那一刻,她想到了很多,她甚至想到了死亡。
凛冽的寒气,却戛然而止。
夜风撩起她的衣裙及长发,月光缓缓明亮皎洁,她的心也明亮起来,她的面前有一把同样锐利的玉剑。
似玉非玉,有形无形,宛如一团雾气,却凝结成剑,锋利之极。
杭离的面前是一袭洁净无尘的白衣,在月光下,白得透澈,白得清晰,微微轻动。似乎还沾染着湿润的夜雾。
在明亮的刀锋逼至眼睫,她没有哭;在吸血阴灵惨笑向她掠来之时,她没有哭。
而现在她鼻子一酸,她却很想哭。杭离慢慢低下头,眼前迷蒙一片,眼眶发涨,她看不清任何人,包括自己……眼前纯白湿润的雾气渐渐将眼眸覆盖。
她微微咬唇,捏紧手上的苗刀。
秋季多雨,在明亮皎洁如水的月光下,竟然下起了沥沥淅淅的小雨,飞扬、舞动的雨滴落在她秀美的鬓发、修长的眉睫。她抬袖拭去眼角残余的泪痕,心中暗暗庆幸,没有落下来。
可是……
杭离心中一片怅然,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她微微翕动干燥的唇畔,眼眸缓缓迷惘起来,“云……五哥。”
她终于叫出了五哥。
云寒岫微微一怔,清逸俊秀宛如青竹潇洒的背脊淡淡僵硬。他淡然如水的声音缓缓传来:“你没事吧?”
杭离微微弯起唇角,细眉弯弯,笑靥宛如缤纷多彩的春山:“没有,你怎么会在这里呢?羽鸢姐姐呢?”
云寒岫缓缓收起无色剑,眼眸一片清逸,但眸心深处竟然有一片清雅的柔和,他转过身来,白衣宛如莲花清湛。
他淡淡走了上来,白衣如雪,眉眼之间清湛如水。
云寒岫伸出修长莹洁的手指淡淡搭上杭离的手腕,眉宇轻皱,良久恢复了淡然无波,“羽鸢在其他客房找你。”
“啊?”杭离微微一怔,随即向外跑去,“我去找她!”
云寒岫为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唇畔轻轻划出一丝淡然地笑容,清雅如初,宛如一个魏晋名士般优雅温润,可是眸中清冷却让人望而止步。
他缓缓聚起无色剑,素白衣袖轻鼓,他的眼眸缓缓冷邃,他手中长剑忽然一转,向一旁怔住的黑袍女子刺去,黑袍女子眼神复杂,全身轻颤,看见利光疾闪的无色剑在她面前,也未曾移动!
红衣男子轻轻依靠琉璃瓦檐,微微一笑,唇角妖娆宛如蝶翼,红色的长袖缓缓舞动,上面精致之极的刺绣在月光之下,美丽至极。
他的唇边脉脉笑意愈见加深,细冷的眼眸透出,魅惑人心的笑意来。
黑袍女子缓缓抬起一双雪亮之极的眼眸,眸心复杂,她微微启唇,声音流落在风声之中,显得有几分哀伤。
“你、还记得……之水么?”
云寒岫长剑一顿,他淡然收剑,眼眸依旧淡漠,他的声音却透出一股他也未曾意料的苦涩来:“说清楚。”
黑袍女子缓缓而笑,眼眸却沉静似水般的哀伤,她看向繁星闪闪的天空,深碧色的眼眸有些莫测的复杂。
“你忘记了?”
他白衣微扬,眼眸淡淡。
“我不知道。”
黑袍女子缓缓拉下斗篷,在月光下,她的容颜清晰可见。
澄碧如水的眼眸透出淡然地哀伤,雪白晶莹的肌肤上绣着一朵伤心带泪的蔷薇,鲜艳娇嫩的花瓣上留着一滴清蓝的泪水。
妖娆、清丽、绝色。
她纤长苍白的手指划上那朵妖娆的蔷薇,宛如划上了云寒岫的心。
“你记得……蔷薇么?”
蔷薇?
云寒岫微微皱眉,月光渐渐稀薄,远方东边甚至已经缓缓露出淡雅的青黛,照耀在他苍白的容颜上,他的面容缓缓哀伤起来。
似乎要有什么东西从脑中破出。
可是在那一瞬间,他却强行压制住心中铺天盖地而来的哀伤,无色剑缓缓竖起指向黑袍女子的眉心,他的唇色有些苍白,但依旧清冷自若。
仿佛刚才的都是假象。
黑袍女子微微皱眉,她轻轻咬唇,锲而不舍地问:“你真的……想不起来了么?”
声声入耳,字字钻心。
云寒岫并没有回答,他脑中缓缓明净下来,不染一丝杂念,他催动内力,无色剑往前进了几分,刺进她的眉心!
黑袍女子的眉心落下一滴鲜血,蜿蜒眉眼而落,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她微微垂眸,安静地等待死亡,心却缓缓跳动起来。
红袍男子眸光一厉,长袖轻甩,精致的金线刺绣上甚至还跳跃着清新的晨光,却将黑袍女子从云寒岫剑下救了过来。
他淡淡一笑,唇畔脉脉,微冷的指尖缓缓抚上了黑袍女子的面颊,秀美白皙的指尖停留在她面颊蔷薇花瓣泪滴上。
似乎他的指尖都带着浓浓的恨意。
可是他的笑容却是那样的清雅脉脉,让人被他魅惑。
“云公子,这个女子可不能杀。”
云寒岫没有回答,没有追上前去,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收了无色剑,敛去眼眸之中的杀气,唇畔依旧清冷,清冷得让黑袍女子绝望起来。
半响,他转身而走,想外面走去,脚步不带一丝流连。
黑袍女子脸色微白,良久她的手指用力扣紧了琉璃瓦,看着指尖缓缓流出鲜艳的血渍,心中却依旧怅然。
※
云寒岫的脚步很快,很凌乱,没有平时的淡然无波的感觉,就连他的手指也紧紧拽紧,唇色更是一片苍白。
面前是杭离微笑挽着羽鸢在清新的晨光下,浅笑低语,带着青黛色的晨光从琉璃瓦上折射下来,照在她身上,是一片雪亮。
她的笑容自然也是如此的美丽。
云寒岫淡淡走在她的面前,微笑站定。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显的微笑,不亚于殷落潇绝美的笑颜,他的笑容清雅无尘、淡然无波,宛如谪仙般。
他的眼眸缓缓迷蒙起来。
面前惊愕的杭离缓缓化为一个青衣微笑的女子,她长发轻扬,面容秀美镇定,她的唇色嫣润如霞,细眉清弯。
他的指尖徐徐变凉,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那个青衣女子却又宛如水纹般破碎,化为一个红衣似火的女子,她一袭苗装,身上银饰清响,笑靥如花。那样深的笑靥宛如直直映进心中。
他皱起清峻的眉峰,手指微凉如水地划过她细细如丝的眉弯,那里似是有明媚的清晨阳光洒落,留下一片粲然。
前世的事。
似乎都已经淡远。
云寒岫的目光依旧迷惘,却透出一抹清晰。终于在杭离的惊愕之下,身子一软,靠在了她的肩上。
温软清香的颈窝让他不愿醒来。
※
一袭清雅的白衣在杭离面前覆盖在她的身上,云寒岫滚烫的鼻息酥酥麻麻地在颈窝边,让她有些想挠,但是看见云寒岫双目微合,鼻息匀称,也就忍住了。
雪白的广袖覆盖在她的手臂上,宛如羽毛般,有些痒,但是她却无从下手拂开。
她皱眉望向一旁的羽鸢,却发现她目光复杂,有些莫测。
杭离撇撇嘴,想把云寒岫推给她,却让云寒岫完完全全地靠在了她的怀中。她顿时欲哭无泪,推也不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这叫不叫自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