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城东
“你说这些乞丐天天念的那是什么呀?”
“我说你不识字就算了,连话都听不懂了?那是诗!”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诗?”
……
院香院香,后阁藏娇
月下曲觞,紫衫无双
桓月桓月,一朝覆灭
横琴待月,美人吟月
十五月圆,一笑倾城
折花客宴,再现飞仙
宣亭街口一时人流攒动,好些个小贩聚在一起听着巷口的乞儿敲着饭碗重复念着那诗,一人突然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些人一日有人说这话,都从乞儿旁边散去,聚到了开口的人声旁忙问“你知道什么了?”
“你们还记得半年前桓月宫大火之后的事情么?”这话一出大家都纷纷点头。那日桓月宫大火三日未灭,桓月宫的存在原本就让人不解。明明是江湖门派却大大方方地建在城南的仕街上,仕街原本不叫仕街,只是因为那里风水好宣城但凡做官的人家都在那里买地建府,连城主府也在那里,时日久了那便成了仕人专属居所,百姓也就开始叫它仕街。大火之后,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说了桓月宫被灭的各种原因,有的说是江湖仇家灭的门,有的说是朝廷看不惯,也有的人说是皇帝看中了桓月宫大小姐是个倾城美人想纳入宫中,只是桓月宫主不允,皇帝觉得颜面扫地于是灭了桓月宫上下几百口人之后一把火烧了桓月宫。说到这个美人则又是另一桩令众人议论纷纷的事。那日本是桓月宫宫主的寿辰,一直未曾被人所知的桓月宫大小姐突然现身,一曲《桓月》犹如仙音,后一曲《飞仙》的琴箫齐鸣更是登峰造极,最重要的是那日《飞仙》一舞是当年倾城美人月华烟创下,月华烟之后无人习得。
众人皆叹,如此美人竟葬身火海,实在是……一人又问“这和那日之事又有关联?”其余的人忙点头附和。先前那人笑了笑说道“那美人啊,没死!”一时众人哗然!那人咳了咳继续说道“那美人名叫月紫吟,那日据说是被人救走,后来院香阁的月嬷嬷见其姿色惊人,便带回了院香阁,后日便是她的折花会,价高者得啊!”
有人说可惜如此美人竟沦落风尘,有的人唏嘘说红颜祸水不知又要引得多少富家子弟往院香阁里钻,还有人说月嬷嬷捡了宝,众说纷纭。
凌轩祺与友人王以言本想去飞燕楼尝尝他们新酿的女儿红,谁知刚走到街口就见所有人都围在一处议论纷纷,随意找了人问才知道原来后日是院香阁的月紫吟的折花会。凌轩祺和王以言一听心中皆是一惊,王以言那日早早地逃了出去不知里面状况如何,只是后来知道那大火烧了三日,只记得月紫吟那日倾城一笑心中惋惜不已。然而,凌轩祺不同,那****与紫吟一同逃出,只是后来她跟着家仆走了,又着人将自己送回城主府,之后便不曾听闻她的消息。半年来每至月圆都不免想起那日的琴箫合奏,那曲《飞仙》没有琴没有舞,纵使月亮再圆,也全无那日的心潮澎湃。如今再闻那个日思夜想的人的名字,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只是“折花会”三字,像是利剑刺在心上。对于紫吟,凌轩祺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他一看便知她不似各种传闻中那般如天上仙女,因为她并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而是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娇媚。也许是好奇吧!半年来凌轩祺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只是现在心情越发复杂,仅剩一个念头便是折花会他必须去,月紫吟他不允许别人染指。
王以言见凌轩祺眉头紧皱,双拳紧握,轻撞了凌轩祺的肩头说道“轩祺,你怎么了”
“恩?没事,我们去飞燕楼吧!”
一顿饭下来凌轩祺食不知味,女儿红喝的像白水一杯接一杯全不知是何滋味,王以言见他今日心不在焉也不邀他去别处,各自早早地回了府。
月嬷嬷今日一早便领着绣庄的张妈和聚宝斋的李掌柜来见紫吟,紫吟昨日过后便不再卧床不起,一大早便坐在书案前作画。晴影疑惑紫吟向来不好摆弄笔墨,将紫吟爱喝的蜂蜜水放在一旁凑上前看,宣纸上赫然是一身衣裳。那衣衫很特别,但晴影却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见紫吟上了色之后示意她将画拿走吹干,连忙伸手接过,不到半响紫吟又画了几张首饰的图样。晴影刚开口问“姑娘,这画是做什么用的?”未等紫吟回答,月嬷嬷便在外头敲了敲门说“紫吟啊,李掌柜和张妈来了!”晴影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的画,打开书房的门,便见到月嬷嬷领着两人候在门口。两人一进门见紫吟坐在案前,忙上前说道“见过宫主!”紫吟摆了摆手起身说“桓月宫出事后一直是大长老在打理事务,如今大长老去了别院享福,我也不懂这些经营之道,你们以前怎么做事如今也一样就行了!”
“是!”
“今日找你们这事不是重点,我有件事要交予你们。”紫吟喝了口蜂蜜水慢悠悠地说道。
“宫主吩咐便是!”两人从未见过这个传闻中的宫主,听紫吟说话的口气如此淡然却不失凌厉,一时不敢抬头。紫吟拿起刚才画好的画想交给两人,却见他们低着头,轻笑了一声说“你们不抬头这事我怎么吩咐?”两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紫吟这话一出倒是让他们有些不好意思,两耳微红,一抬头便见紫吟笑着看着他们,不紧愣住。原来外界的传言是真的,果真倾国倾城啊!月嬷嬷见两人失态,在一旁咳了咳,张妈和李掌柜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说“老奴失态,让宫主见笑了!”
“无事。”紫吟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二人过来。”张妈和李掌柜依言走至书案前,一见桌上那几幅画,甚是惊艳。张妈先按耐不住忙问“宫主,这是……”
“我找你们来便是为了这事!这图样张妈你拿回去,最迟后日清晨,我要见到成品。”紫吟说完将图交给张妈,随即又将另一张图交给李掌柜,“这些首饰后日正午你拿来给我!”
李掌柜和张妈接过画后嘴里嘀嘀咕咕地直赞这衣裳如何如何地好,这首饰如何的精美,一时竟忘了和紫吟行礼便急匆匆地出了门往回赶。月嬷嬷见两人如此,说道“紫吟,这两人向来对裁衣做饰痴迷,你别怪罪他们啊。”紫吟笑着说“痴迷是好事!这样才能把东西做好。”
院香阁的折花会在宣城沸沸扬扬地传了两日,折花会当日一大早便有人候在院香阁门口,说是要抢个好位置。晴影站在门口等张妈,一见外头如此情形心中不禁感叹,姑娘果然厉害!远远看见张妈手里捧着个大盒子,小心翼翼地护着,后面跟着两个绣庄的姑娘,急匆匆往这儿赶。张妈看见晴影在门口张望,忙上前问道“晴影,宫主起了么?”晴影看了看四周的人低声说“外人在的时候别唤宫主!姑娘一早便起了,您跟我来!”
月嬷嬷和张妈还有两个姑娘坐在外间喝着茶,正想说些什么便听见珠帘晃动的声音,齐齐地朝那边看去,一时之间都屏息怔怔地看着紫吟。
紫吟里着及胸紫色长裙,下摆用金线绣了几只蝴蝶,腰间系了一根嫩黄色的粗腰带腰带长至脚边,外罩了一件广袖外衣,外衣的袖口金色滚边,下摆长长地拖到地上。走动的时候长裙的裙摆竟轻轻飘动,月嬷嬷仔细一看才知原来长裙的下摆用了几层透明薄纱。
“张妈!”紫吟对着铜镜看了看之后似是想起什么叫了一声张妈,只是半响张妈才回过神,“是!宫主!”
“外衣下摆你再绣一片荷叶记住,前面也要带到,要一整片。”紫吟指着下摆说道。晴影忙将紫吟身上的外衣褪去,又为紫吟穿上另一件广袖外衣。张妈接过外衣,两个绣庄的姑娘忙架起绣框,张妈便坐在绣架前绣了起来。刚绣了一半,齐文齐武便在外头轻叩了几下门说道“姑娘,李掌柜来了。”晴影心想,这李掌柜动作倒是快。打开门便见李掌柜满头大汗捧着个首饰盒站在外头喘着气。顿时觉得好笑,捂着嘴笑了几声,被齐文齐武拍了下脑袋后不悦地瞪了两人一眼,才说“李掌柜快些进来吧!”
李掌柜一进门朝紫吟行了个礼,便打开那个大大的首饰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长型的盒子打开后给紫吟看,“宫主,您看这簪子是这样的吗?”紫吟看着那簪子也不禁失神。她从未见过猫眼石打造成簪子的样子,那日不过是想试试,也不知是否能做出来。如今成品呈在那里,伸手从盒子里拿出那根簪子凑到窗口看了看,在光下,那乳白色簪子上有几条细窄明亮的反光,甚是美丽。李掌柜又拿出另外几件首饰,紫吟一一看过之后,赞叹李掌柜手艺非凡。那头张妈的荷叶也绣好了。紫吟并不急着试,挥退了张妈等人只留下月嬷嬷和晴影。两人见人都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紫吟,嘴里支支吾吾地想说又不敢说。见紫吟看了她们一眼,晴影猛吸一口气说“姑娘,今晚的折花会你当真要……要……”
紫吟见晴影涨红着脸最后还是没说出来,但是见她那副样子早知道她要说什么,笑了笑说道“这事我有分寸。你呀,别胡思乱想。”
申时刚到院香阁大堂已经坐满了人,凌轩祺和王以言到的时候已经没有空位,凌轩祺刚想扔出一锭银子让人让位,便有两个侍从模样的人向他走来。他一眼便认出两人是当日送他回去的人。两人上前行了个礼说道“凌公子,王公子,楼上厢房请!”王以言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但是心里却猜想是她吧!
刚落座没多久,四周的光便暗了,只剩大堂中央微亮,白色纱曼后隐约看见一名女子坐在那里抚琴,凌轩祺一听便知是当日的《飞仙》,不由拿出玉箫合了起来。
紫吟一听便知是凌轩祺,缓缓收手,借着齐文齐武的力从纱曼后飞出。一时只剩箫音轻扬,台上那人依旧一身紫衣,只是与那日不同,今日比之那仙女也是有过之无不及。紫吟发间那根猫眼簪子,在微弱地光下流光引动,裙摆微动,抬眸一笑美的不可方物。
一曲终了,竟没有一人开口说话,若不是整个大堂突然明亮起来,怕是无人敢开口了。紫吟碎步走到台的最前面,行了礼说道“紫吟献丑了!”感觉到有人在看她,紫吟抬首便见对面厢房里,凌轩祺定定地看着她,见她朝自己看来,扬起嘴角笑了笑。紫吟也回了一个微笑。在场的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皆是一惊。
“这人长得可真俊。”
“这不是城主家的四公子吗!”
“今晚这折花会定是被他拿下了!”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这时紫吟早就退到台后,台上月嬷嬷朗声说道“诸位都知道今日是我们紫吟的折花会,早在前日便说价高者得。今日一千两白银起!”此话一出又是一阵骚动,折花会一开始便是一万两白银还是头一遭。不过众人想起刚才那段飞仙,今日便是说无价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样的人儿,绝非庸脂俗粉可以比拟,如今沦落风尘已是糟蹋了。正当众人观望哪个会第一个出价的时候,突然台对面的厢房里突然传出一声,“五百两,黄金!”
这下可真是炸开了锅,五百两黄金,这是摆明了不让别人得手,再看那人分明就是城主家的四公子,不禁感叹又是一个纨绔子弟。只是那两人如若站在一起,确是一对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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