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了唐古拉山,西藏友好地敞开了怀抱。西藏,很多人心中蕴涵的梦,触手可及的蓝天白云,纯净静谧的湖泊雪山,洗涤灵魂的佛教寺院,自由虔诚的自我放飞,一个梦魂萦绕的圣洁之地。至于进藏梦,到拉萨后会专门论述。此时此刻,放首《我要去西藏》再合适不过,“佛光穿过无边的苍凉,有一个声音幸福安详,清晨我挥动白云的翅膀,夜晚我匍匐在你的天堂,生灵顺从雅鲁藏布江流淌,时光在布达拉宫越拉越长;我要去西藏,仰望生死两茫茫,习惯了孤独黑夜漫长,雪莲花盛开在我的心房。”
安多是青藏线进藏的第一站。安多县不大,安多藏区却不小。在格尔木一文中曾简单介绍过,藏区按地理方言划分可分成卫藏、康巴、安多三块区域。详细来说,以拉萨为中心向西辐射的高原大部叫做卫藏,是藏区政治宗教经济文化的中心,属佛法兴盛之地;念青唐古拉山至横断山以北的藏北、青海、甘南、川西北大草原叫做安多,万里无垠的广阔草原以出良马,崇尚马而闻名;横断山区大山大河夹峙之中的川西甘孜、阿坝,西藏的昌都地区和云南的迪庆地区是为康巴,丹巴的女人康定的汉,男人们敢爱敢恨彪悍神勇,崇尚横刀立马,女子们婀娜多姿貌美如水,美人谷中清一色的美人令每个拜访的游客啧啧惊艳。世间也只有此地,方能谱写出《康定情歌》。从人文意义上概括,应为卫藏法区,康为人区,安多马区。
卫藏又分三块:拉萨山南地区的前藏,日喀则地区的后藏,藏北高原的阿里。话说清政府为限制********喇嘛的权力,于后藏确立****大师的地位,从而形成****掌管前藏,****掌管后藏,两个宗教领袖并存的格局。当然现实中****的驻锡地布达拉宫,远比****的驻锡地扎什伦布寺壮观雄伟,各族同胞更向往的还是拉萨的布达拉宫和大昭寺。
安多是宗日文化和卡约文化的故乡,也是汉文史籍中诸羌文化的中心。宗日遗址中出土的众多遗迹文物,极大地丰富了青藏高原远古文化的面貌,对研究高原早期民族如藏族、羌族的起源历史和社会发展以及民族交流的历史,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五千年的遥远时光距离,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高原腹地在远古时代并不是蛮荒之地,而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之一。距今三千年的古代羌族文化遗存卡约文化,已然有青铜用具的出现,畜牧业为主的居民聚落具有相当规模,原始宗教信仰开始显现。
藏族是汉语的称谓,西藏在藏语中称为“博”,生活在雪域高原的藏族自称为“博巴”。关于藏族族源的来历,除去神话色彩浓厚的猕猴变人说,汉文史籍记载,藏族属于两汉时西羌人的一支,藏文典籍则认为,雅鲁藏布江流域的雅隆部落是藏族的祖先。结合考古发现,藏族最早起源于雅鲁藏布江流域中部地区的农业部落,自古以来就休养生息在西藏高原。就像学术界争论的一般,其族民有南来说、西羌说、土著说三种。南来说就是藏族源于印度或印度王族,明显有崇佛的感情色彩作祟,光有宗教理论而无历史实证;西羌说认为藏族源于古代羌人的“发羌支系”,我国历代学者依照古籍查证的结论,有点妄自尊大强加于人的感觉;土著说似乎更符合实际情况,尤其是现代考古的佐证,藏族实为本地的土著民族不断融合北方的胡民族系统、东方的氐羌民族的基础上形成的。藏族和中华大地上的诸多民族一样,深入细究都非单一的族源,而是相互交融的产物。
雄强曰赞,丈夫曰普,故号君长曰赞普。聂赤赞普是藏族历史上第一个具有确切世系记载的赞普,是西藏的第一位藏王,也是吐蕃的先祖。传说聂赤赞普本是天神的儿子,后受罚降临人间,他游历到雅砻河谷时,结识了十二位代表当地各部落利益的雍仲苯教徒,并被推举为王。自此以后,藏民族冲破以血缘结成的氏族障碍,开始以地域来划分属民。聂赤赞普在位期间,为防止野牦牛群冲撞,还建造了西藏历史上的第一座宫殿——雍布拉康。自聂赤赞普下传31代,即为吐蕃王朝真正意义上的建立者松赞干布。
聂赤赞普信仰的是藏地苯教,自聂赤赞普至赤杰脱赞之间凡二十六代,均以苯教护持国政。有专家表态: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要了解西藏文明,必先了解古象雄文明;要研究藏传佛教,也必先研究雍仲苯教。否则探究愈深,离真相可能愈远。古象雄我们留待下篇介绍,这里专论苯教。
史前文明伊始,藏地土著人逐渐意识到自然万物同人们生活的利害关系,但又无力加以控制,只能对自然物抱有某种希图和祈求,并加以崇拜,逐渐地产生了原始苯教。就像恩格斯所说:宗教是在最原始的时代,从人们关于自身的自然和周围的外部自然的错误的、最原始的观念中产生的。在原始人看来,自然力是某种异己的、神秘的、超越一切的东西。在所有文明民族所经历的一定阶段上,他们用人格化的方法同化自然力,正是这种人格化的欲望,创造了许多神。
原始苯教相信万物皆有灵,天地万物皆为他们崇拜的真神,践行泛灵崇拜,以上祀天神,下镇鬼怪,中兴人宅为目的,以讲故事、说谜语等形式传播自己的教义,宗教活动常以法师进行占卜、祈祷、咒术、祭祀及各种特殊仪轨加以表现,有着萨满教的特征。但原始苯教毕竟原始,它那粗朴而缺少哲理的原始教义,既不能解决社会与自然的关系,也不能使人从社会的诸多矛盾中解脱出来,更不能支配人生改造宇宙而得大自由,获大解脱。所以当象雄文明蓬勃发展,宗教改革势在必行,只待圣人出现。辛饶弥沃是古象雄的王子,传说这位祖师是以五色光的形式从天而下,借凡间父母之体受孕而生。他在原始苯教的基础上融入了新的教法并创建了新的宗教,使苯教得以统一,这个新的宗教叫做雍仲苯教。
“雍”是不生,“仲”是不灭,“苯”是法的意思,总的来说,达到不生不灭境界的方法就叫做“雍仲苯”。雍仲苯教已经有系统的理论和相应的教规,大圆满教主是普贤王如来,教主是辛饶弥沃佛,意教主是古象雄的苯教高僧枕巴南喀,苯教中心寺院是位于印度境内的吉祥曼日寺;苯教以显、密、大圆满的理论为基础,以皈依三宝为根本,济世救人、导人向善,有着自己圆满成佛窍诀的佛陀教育。
雍仲苯教可以说是藏文化的源泉。大到参与国政、主持部落联盟的盟誓以及赞普的婚丧仪式,小到出行选宅、婚期吉日、出葬时辰,禳灾驱邪等都能予以卜算占卦。它还创造了很多个藏文化的最初,例如天文历算、藏医、藏文以及歌舞绘画艺术、礼仪规范等。我们现代人所熟知的转神山、拜神湖、撒风马旗、悬挂五彩经幡、刻石头经文、放置玛尼堆也都源自于古老的苯教文化。
进入藏区,从河谷盆地到高山之巅,从道路湖畔到寺院家园,总能看到迎风飘扬的五彩经幡,随处可见的闪动经幡是每个进藏人内心最初的悸动。经幡藏语称隆达,共有蓝白红绿黄五种颜色,色序不能错乱,象征着天空、祥云、火焰、江河和大地,风每吹动一次经幡,就如同将上面的经文诵读了一遍,有着祈求福运隆昌,消灾灭殃的公德。
类似经幡的风马旗同样是藏区一道美丽的风景。藏族原始宗教认为,山神是地方保护神,它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本地区众生的安宁,常骑马巡视辖区,保护一方水土和人畜平安,为表示对他的感激和敬畏,人们便向他献祭风马。悬挂风马旗,也有约定俗成的说法,朝圣者结伴跋涉荒漠野岭,扛一面醒目的风马旗,祈求免入迷途遇灾难;江畔湖边人们遍插风马旗,以示对树灵水神的敬畏与供奉;生活于莽林峻岭间的人们高悬风马旗,以示对山神岩神的虔诚与供奉;在圣迹古刹张挂五彩风幡,表示对神佛祖魂和先哲贤圣的崇拜与礼赞;阳春三月开犁播种,耕牛的头角上一定插挂风马旗,那是向土主地母致敬和祈祷,祈望五谷丰登;山河路口张挂风马是希望舟车无碍;天葬台附近张挂风马则是超渡亡灵寄托哀思……等等。总之,在他们看来,风马旗是沟通世俗与灵界的通用媒介。
自然随意的玛尼堆也被藏民赋予了灵气,一块块一片片由小而大,乃至堆积为山。虔诚的信徒以此祈福,堆积着理想与希望。玉树县境内的新寨玛尼堆,由25亿多块玛尼石堆积而成,除镌刻藏文六字箴言外,有得还雕有佛像或经文,堪称为石刻图书馆。面对信徒数百年的点滴积累,何止是视觉的震撼,心中早已升腾出超越凡尘的遐思。
传统教义信奉山水皆有灵,某一年各路神佛、菩萨就要汇集某一神山,该神山就要显圣,山为圣山,水为圣水,湖为圣湖。凡是这一年到这个神山朝拜的人,绕圣迹一圈,可洗尽一生罪孽;转十圈便可在五百轮回中避免下地狱之苦,转百圈便可成佛升天。羊年转湖,马年转山,猴年转森林,据说是佛祖给人间留下的旨意。进藏路上,不时可见虔诚的信徒千里迢迢三步一拜等身丈量,六道轮回,生死轮转,不为今生,只修来世,一代接一代,前赴后继持续着,轮回永远不完。当然最常见的还是藏民手中永远旋转的经纶,人们将佛教经卷装于经筒内,每转动一圈就等于念诵经文一遍。经云:转经轮是为了利益末法时期众生的一种特殊方便法门,转动一次经轮的功德,如同见到千佛一般。
引人入胜的还有西藏的丧葬仪式。其实不同身份不同等级人的丧葬方式不尽相同,一来是当地自然条件所限,二来少不了宗教的原因,所以也无神秘可言。藏民对天有着特殊的感情,原始苯教把世界划分为天、地、地下三个部分,其中天神占据着最为重要的地位,需要指出的是,天葬并非是将死者灵魂带上天堂,而是佛教徒们认为把逝者遗体献给苍天,是一种功德,是人生的最后一次善行,能赎回生前罪孽,利于灵魂转世。为尊重藏民族这一风俗习惯,西藏自治区政府曾发布法规,明令禁止在天葬期间围观拍照等行为。西藏河流湖泊多鱼,与纳木措、玛旁雍措并称西藏三大圣湖的羊卓雍措,湖中鱼类资源丰富,可以说是天然的鱼库,游弋此间的鱼儿对人类毫无畏惧,在人间仙境中自由嬉戏徜徉。如果圣湖的圣物得益于圣水的庇佑,普通河流的鱼类藏人也食之甚少,有水葬因素却也不是绝对的,水葬者之前多为经济地位低下的寡居者,尸身投入雅鲁藏布江急流之中。藏人对鱼的敬畏主要是罪业果报,同样是生命,一头牛羊足以果腹,何必大开杀戒祸害更多条鱼的生命呢?山石层叠的冻土层不适合土葬,何况林木稀少无棺椁可用,除非是疾病在身或有罪之人,不得已而实行土葬。火葬的仪式也比较隆重,部落头人或达官贵人死后,由喇嘛念经超度,用干柴稣油将尸体烧成灰,然后把骨灰带到高山上顺风拨撒,或撒到江河之中。塔葬是所有丧葬形式中级别最高的一种,****、****以及大活佛等极少数人方可享受此种葬仪。历代********喇嘛的遗体,均用金塔保存,即黄金灵骨塔。
西藏的不同凡响岂是三言两语所能言尽?否则也不能称之为西藏了。还是边走边聊,继续上路。
基于地缘关系,一直处在藏区边缘地带的安多,自古以来就与东方的汉文化和北方的阿尔泰文化联系密切。从安多地区人的服饰可见端倪。藏族服饰多达200多种,居全国之首,安多藏族服饰是在吸收借鉴周边民族基础上创新改良,形成了其独具的高贵气韵,华美风彩。尤其是女性的辫梢,红珊瑚间有绿色宝石镶嵌,金银打制的工艺品配在各色珍贵饰品中间,显露天然美的同时也展示了富有。
藏北无人区较之可可西里无人区更为荒芜人烟,禁区之地藏北高原风光旖旎,白云蓝天铺盖在悠悠草原,如织溪流蜿蜒盘旋于山间河谷,还有数不清的野生动物无拘无束自由驰骋,视野显得苍茫而辽阔。当然最为常见的是三三两两啃食青草的牦牛。牦牛自古至今就是青藏高原牧区的优势种家畜和当家畜种,性极耐寒,具有顽强的生命力,早在七千多年前已被驯化,藏族人民衣食住行烧耕都离不开它,以“高原之舟”著称。发情期的雄性野牦牛凶猛异常,常常因为争夺异性而大动干戈,偏偏失败者耐不住寂寞,下山到牧民驯养的家牦牛中寻找慰藉,因此有野牦牛分布地区的家牦牛体格和产肉量,要比没有野牦牛分布地区的家牦牛明显优越。但与家牦牛杂交产下的杂交牛犊性情暴躁,混群期间动辄阻止人们靠近挤奶,严重影响牧民收入,野牦牛与家牦牛杂交的增加,也威胁到野牦牛的基因纯度。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确实够令人头疼的。
广袤藏区有种顽强而美丽的花儿,它是藏族文化象征植物,也是首府拉萨市的市花,这就是迄今仍辨不明具体为何种植物存在的格桑花。在西藏历史的长河中,风姿绰约的格桑花作为一种精神存在于藏族百姓心中,成为他们追求幸福吉祥和美好情感象征的圣洁之花。格桑花美丽而不娇艳,世俗而又超凡脱俗,花朵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幻色彩,让高原的色彩多了道清雅的颜色。格桑为藏语,意思是美好时光,传说不管是谁能找到八瓣格桑花,就能得到心中希翼的幸福。
不知不觉,西藏传统的人文历史,风俗人情渐渐地浮出水面,何妨趁着格桑花开之际,以一首朱哲琴《信徒》结束安多之旅。另外需要指出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一厢情愿地往仓央嘉措头上安些本不是他诗作的作品,如《那一世》、《见与不见》、《谁执我之手》等,包括“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名句,或早有作者,或是译者后加上去的,着实不懂一些人的动机何在,喜爱一个人不至荒谬到如此地步。还是静下心听歌吧。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日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这一世转山,不为轮回只为途中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