簸箕炊,又名角籺,是我们粤西地区的一种风味小食,由大米碾制而成。它圆圆的、白白的,盛在圆形的器皿竹制簸箕里,上面起着一层层波浪式、可爱的小皱纹,煞是好看,添上花生油、蒜子香油、芝麻等佐料,实在让人嘴馋爱吃。时下各种各样食物丰富,应有尽有,也许很多人对这种风味小食不再喜爱,然于我,对它却情有独钟,每当吃起它起来,总情不自禁想起儿时的一段生活,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当时我六七岁,四姐弟守着母亲在农村过日子,父亲还在广州某部队服兵役,家里的一切都让母亲承担着,日子过得虽不宽裕,但不至于经常饿肚皮。母亲节衣缩食,勤俭持家,是个典型的耕种能手。到了收获的季节,家里的收成绝不比别人差。由于母亲的人缘好,叔伯邻里之间和睦相处,村里人并不因为没有男主人在家而欺负妇孺弱小,反而,母亲的勤劳得到了村里人的认可,农忙时总会有热心的村民相助。那时,大家都是挺着腰杆顾温饱,能吃上一顿白米饭已算是不错的享受,自然谈不上对其他食物的挑挑拣拣。
那时在农村,有一习惯,卖猪肉、卖豆腐、收杂货的都是绕着村里兜售,一阵阵的吆喝声伴随着摇鼓声,村民们便熟知有东西卖了,有需要的便买。最惹孩子们喜爱的是杂货郎的到来。杂货郎既收杂货又兜售各种小食,让我们这帮小家伙一听到摇鼓声就立刻围着杂货郎而转,手上有牙膏壳、胶鞋之类就用来换糖果、簸箕炊一解嘴馋滋味。尤其是簸箕炊,这种风味食品,有钱可以买,也可以用大米来换。那时候,有几个孩子有零钱花?何况像我这样的家庭,那简直是一种奢求。每当有卖簸箕炊的人进村,我们几姐弟都围着这人而转,想方设法能美美吃上一顿,奈何用那丁点的杂货换来的簸箕炊只能一人一口,谁也不敢向母亲提出要零钱买来吃。一次,卖簸箕炊的人又进村了,我们手头上没有钱,也没有什么“杂货”可换。年纪最小的弟弟嚷着肚子饿要吃,没办法,只有围着杂货郎光着急。还是二姐有办法,提出用米来换。我们几姐弟快步奔回家,准备取米,但让人懊恼的是:房门让母亲用锁锁住了,钥匙让母亲藏起来了。我知道,米缸里的大米,母亲每逢去劳作的时候都是锁起来的,那是因为日子艰难,怕人将米偷了去。望着两扇房门,我们只好作罢。突然,我发现,门槛上的两块大泥砖因日久踩磨已可以移动了,只要用手轻轻搬开,小个子的人完全可以钻进去。这重大的发现让我们好生欣喜!即刻开始行动,我们怂恿年幼灵活的弟弟钻进房里取米。很快,弟弟探头探脑地钻了进去,活像一条小壁虎。不一会儿,只见一双脏乎乎的小手托着白花花的大米在门外,机灵的我在外面接应,随着,沾满灰尘的半边小脸露了出来,跟着,弟弟整个人也钻了出来。我们看着弟弟衣服上头发上都沾满蜘蛛网和灰尘,那样子怪可笑又可怜,让人忍俊不禁!但为了吃上簸箕炊,我们却顾不上笑了。很快,白花花的大米换来了香喷喷的簸箕炊。这一次,我们几姐弟真正尝到饱吃一顿的滋味,个个吃得津津有味,难以忘怀!有着苦涩的满足感。待母亲回来,情急之下弟弟遗落在地上的大米让母亲发现了,在母亲的审问下,我们承认了错误。善良的母亲并没有打骂我们,只是谆谆说教。她还说,待以后日子好了,簸箕炊让你们吃个够。
如今,我们几姐弟都是青年人,并且有了各自的家庭,我们也都成了城里的人了,绝不会怕饿肚皮了。但那香滑可口的簸箕炊,我还是很爱吃,山珍海味不如家乡风味啊!不过,现在的这种角籺,不是用簸箕盛制,而是用铝器皿盛制了。
(200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