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清木晃着脑袋,用玉笛托起我的下巴,一副花花公子的风liu形状,“小宝儿,如今你这副面皮,在这叙情楼里,可算是捞不到一丁点儿好处啊。要不是大合惑凡间里的这个姑娘阳寿尽的及时,和你原本的气虚魂魄最相吻合,我断是不会应允师兄把你的仙魄放进这具身体中的,完全就是折煞了你原本的容貌么”,清木收回玉笛,随手变出一个小圆镜,在我眼前晃晃,“你现在看镜子没有不习惯么?”
我“嘁”了一声,很是不以为然,“善音长得又不差,是你要求高了点。小姐我看了一个多月了,觉得用起来甚好!”
清木手一翻,小圆镜消失了。他晃晃悠悠的走到软塌前,捡了个舒服姿势自顾自的躺下了,“我可是帮你细细侦查了一下,你对面住的那位姑娘,可生的是一副极好的皮相,虽较你原本样貌是差的远了,可是比这个善音,倒是绰绰有余……差点,让本上神都动了心……”说完,还满面春风低头沉思了一下。我知道,那脑子里现下充斥的场面,定是万般春guang潋滟,不足为外人道也。
看他那般入神的样子,虽是不忍打断,无奈我是真有要事相商。
“喂!”我摇摇他的肩头,“清木啊,师父为何不为我解仙术的封印?如此一来,我怎么回桃丘啊?”
清木终于回过神来,嘿嘿笑两声,慢悠悠道:“正天宫有任务交付于你,你怎能直接回桃丘呢?”
“任务?”还是万重天上的正天宫交待下来的?我眨眨眼。我可是这天上地下顶不起眼的一个桃花小仙,有何任务会要我来做呢?
清木笑笑,“你这次能回来,可知天帝付了多少心血?”
我摇摇头。说来也是,我本已经魂飞魄散了,形神皆灭。打从我生下来,也没听说过哪个神仙都神形俱灭了,还能回圜过来的。可见,父皇的确是为我费了番大气力的。
“你知道倘若一个神仙身上哪块肉掉了,自身无法愈合的时候,得用什么补救?”
这个嘛,天上地下只要是神仙的,谁不知道。
当年鸿蒙初开,各神族征战不断时,西泽大荒的战神连苍曾被当腰斩断,其属下将连苍的腰身粘合起来后,却发现当腰处少了一大块肉。便私自偷偷从东海的蛟鳐水筑中捉了一尾活生生的蛟鳐来,割了他的皮肉补上了连苍的。自此,连苍才算活了回来。
不过,这蛟鳐肉也不是说切就切的,人家也是天底下众生平等,别个的肉掉了,怎能逼得他们以肉换肉?因此,这换肉的缺德事儿,加上连苍那主儿,这四海八荒内,也就出了不过五六件。
我噘噘嘴,不以为然的说,“自是用那蛟鳐肉了。”
“不错”,清木连连点头,“那时你将灰飞烟灭时,天帝虽命我与你大哥天淮收了你的魂魄,但因你仙体被毁,无法魄魂入体,同样的无法复生。天帝便用西泽大荒每万年进贡的那点蛟鳐肉,请师父做成了你的样子。现下仙体还未完成,你在大合华那边却已经死了,师兄便先将你魂魄收回,放在善音这具身体里先养着,等到仙体完成……怎么,吓着了?”
还未等清木说完,我脑袋便懵了起来。
说实话,我从未料到父皇会耗费如此,为我做这等事。
我明白那些蛟鳐肉意味着什么。
自从亿万年前那场混战,西泽大荒归正天宫统领后,每隔千万年,蛟鳐王会将在此期间触犯了天条的蛟鳐犯人身上的肉割下,献给正天宫。不过,蛟鳐向来性格纯善无害,温和隐忍,就那几条严苛的不近情理的天规,都少有人触犯。因此每次的贡品,不过只有区区一二斤两而已,甚至还抵不上连苍腰子上的那块儿。
可想而知,这几亿万年来,能进献的蛟鳐肉有多少了。
正因为蛟鳐肉稀有而得之不易,所以自古以来,能得到蛟鳐肉赏赐的,无非就是立了大功的骁勇战神或者被上古神器所伤的守护者,一次也不过就是赏上个二三斤,能补上缺失的仙体就不错了。
而如今,父皇却为我,一个没有任何品阶、战绩,甚至没有正常身份的小仙,生生造了一副躯体出来——我怎么能不感到震惊,和感动呢?
因为他生来就是帝王,所以,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纯粹的父亲。
也许是因为怕我被别个心怀叵测别有居心的贼人发现,父皇甚少来桃丘。在他来看我以前,我甚至从来不知道父亲、母亲为何物。
他偶尔来,也只是和师父一起在桃树下饮酒,远远地看我一眼。他甚至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要对我说的,总是通过师父代为传达。“小宝儿,你父皇叫你听我的话,乖乖的不准再和清木打架了!”接着三天,我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敢碰清木,生怕他跑到父皇那里去告状——直到他得意忘形,扒着我的脸亲了一口,我才忍无可忍的一拳头砸过去。或者是,“小宝儿,你父皇让你对老朱尊重点儿,人家话还没说完,就捂着耳朵到处跑!”然后每当老朱开始碎碎念时,我就暗地里发呆表面上努力做乖巧状,直到……老朱自己开始受不了我的顺从恭敬,哭着求着说他不打小报告了,我才勉强作罢。
总之,每当看到桃丘幻境外那个一袭青衫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长身玉立时,我整个人就开始变的紧绷起来,变得不像我自己,敛去一切锋芒毕露,将脸上的煤灰印子抹得干干净净,认真的把裙上的每一个褶子都顺顺捋平。然后,变得像所有同龄小仙娥一样,乖巧的端茶递水,站在桃树下柔柔美美的抿嘴浅笑。
每当这时,清木就非常非常的喜欢捉弄我,把他的漱口水到进我的茶杯里,睡觉时在我头上乱扎小辫子……因为他知道,我在这个时候简直窝囊的不像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要不把我惹到极限,我都能秉承忍者神龟的光荣传统,缩头缩脑的安然度日。
好在父皇来看我的时日并不太多。每当那青衫子乘着云头飘远了,我就开始跟清木一一的秋后算账,谨遵“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的伟大教导,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呶,他现在额角处,濒临发际线那边,那个很细微的,不甘寂寞的小凹槽,就是当年下手狠了点,留下的光荣纪念品。
清木摆摆手,“小宝儿,神游哪儿去了!”
我打落他晃来晃去晃得人心烦的青葱玉手,拿起茶杯喝上口冷茶,慢吞吞的道,“父皇这么做,玄清殿上的那些老古董们就这么从啦?天后也就这么容易的应允啦?”
“当然不可能了”,清木顿了顿,“所以才说正天宫有任务交给你么?”
这么说来,我能重回仙体,还是有条件的了。
“你先说说这任务是什么?”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玄清殿的一群老古董们可不是好惹的,我就算身在桃丘,对他们的食古不化、冥顽不灵和胡搅蛮缠的功夫也是略有耳闻。能给我这么一个身份尴尬而微妙的……呃……私生女,花上这么一笔大手笔,相应而来的代价,可不是闹着玩的。如若让我嫁给其中某位当个小妾……或者送给东泽大荒、南海水宫当繁衍工具……那我还不如现下就自我了断的好。
清木皱皱眉,张张嘴,又闭上了,看样子,似乎不大好说的出口。
我的心里顿时一片苍凉,能让他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我真的……我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莫不是……要嫁给南海水君当第几十几房的小妾……?”我弱弱的问。想到老眼昏花的南海水君头上那两个肉糊糊的龙角,我就不由自主的打个颤,辛酸就一把一把的往心头上涌。
“想哪儿去了你!你想嫁,人家还不愿意收你呢!”清木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懒得理我。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觉得他这番话、这份嫌弃比那些谄媚的眼神受用多了。
“那是何事,麻溜溜地赶紧说!老娘没工夫跟你闲扯!”我立马神清气爽了不少。
“那个……你还记得……不是,你知道幽冥川的现任魔君……墨宣么……?”
我在我脑海里扫描了一下。
“不知道啊,魔君的话……不应该是墨瀚吗?墨宣又是哪个?他儿子么?……难不成天魔大战还没结束,要拿我去和亲?”不对啊,我看着人世间一派祥和,不像是天魔大战那会儿的生灵涂炭啊。
“奶奶的!你就这么想嫁人啊!”清木又想拿玉笛敲我头,我正准备躲,他自己却放下手,停止了下一步动作,水灵灵的眼睛直直盯着我,少有的认真,“你真不知道墨宣是谁?”
“到底要让我干嘛,你就直截了当的说明白不行么?”
清木看看我,又偏过头去看着明灭的红烛,慢吞吞地说:“墨宣的确是上任魔君墨瀚的儿子。天魔大战中,墨瀚中毒而死,他儿子墨宣就代替了他的位置,继任幽冥川的魔君。他的能力不可小觑,当年,他差一点就拿到了魔族圣器离魂剑。现在想想真有点后怕,倘若那时他真拿到了离魂剑,恐怕现在天地都易主喽!不过所幸,后来出了点事,墨宣被打得魂飞魄散。但……不知哪个神人,将墨宣的精魂重新投放到世间,进了一具躯壳里,养的好得很;而他的仙体也被不知在何处被供奉着……总之,他的仙体和魂魄万万不能归一。”清木喝了口凉茶,润润嗓子,继续道,“现在,幽冥川的魔族们一直蠢蠢欲动,一旦让墨宣他们首先找到仙体,就不得了了。而现在找你来”,清木抬起头,迎上我疑虑的眼神,道,“就是要让你引得承载墨宣的那具躯壳现身,取得信任后,将他带往我们的包围圈,哼哼,一举歼灭!”
……一阵夜风吹来,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我感觉头顶一群乌鸦呱呱飞过……
“……老兄……007都出了那么多部了……风骚聪慧的女郎因为一次偶然邂逅就黏在了某个男人身上,还总是莫名其妙的对他好……这种狗血剧情任谁都知道里面有诈……我就不相信那个墨宣会蠢到这个份儿上,明摆着是陷阱,还头也不回地往下跳,你这简直是在侮辱别人的智商么!”
我顿时有种小朋友过家家的感觉,真不敢相信……这就是那群老古董们的压轴戏,脑袋被门板儿夹了吧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