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当真?”我甚自然的扯上他的袖子,很是不甘心。
他的眼神却骤然亮了几亮,唇上含笑道,“并无半句虚言。”
我心里那垂死挣扎的一星半点的希望,此时也只能抖上三抖,“唰”的一声,灭了。
我讷讷的低着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先准备的一箩筐用来套近乎、搭讪的话,现在也没那兴趣开口了。
我眼风左右扫扫,忽然发现我那天真可爱心肠九曲十八弯的虹姨,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地板上。
这时节虽已入夏,但在地板上一直这么严丝合缝的贴着,还是有点凉的。
我看看我的身子骨,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基础实力,便还是打算跟墨宣说说,让他施个法,把虹姨弄到她房间的床上去,免得着了凉。
可刚一张口,我就顿住了。我是该怎么称呼他呢?
单唤墨宣,总觉得不大恭敬;依着之前那样唤仙友吧,又太过生分,对不起他那句亲热的“小宝”;唤他君上?我又不是他府上的洒扫小仙娥,这么一叫,我的气势不是生生矮了两分么;再说,现下幽冥川的魔君可不是他,我可不准备承认他未被权威机构认可的身份……
“……这位……墨宣……墨仙友,呃……墨宣兄……”我一个称呼,颠三倒四称了半晌还称不顺口,惹得我面上刚堆起的笑容僵了片刻。
他俯首轻笑两声,将折扇在手掌处敲上几敲,悠闲自在的说,“就唤我阿宣吧!”
阿宣……
我们关系还没近到这种地步吧……看来,这墨宣诚然如师父和清木所言,真的是喜欢我的,身体和言语上,都准备一一的占我便宜。话说不过三句,小嘴儿就贴上来了……呃,一想起那个吻,我脸上不由得再次开始发烫,面上也觉得颇有些挂不住,不尴不尬的咳了一声。怎么明明是他吃了我的豆腐,我却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呢?
奶奶的,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儿么,得狠狠把我的思想扭正过来才行,否则后来亲的顺溜了,一不小心把正事儿也给顺溜的办了,那可就忒不划算了!
我清清嗓子,准备义正言辞的表明我的原则,小手是不可以随便牵的,小嘴儿是不可是随便亲的;一抬头,却恰好对上他那双笑意盈盈又略含期待的眸子,原本想说的话就全烂在肚子里,那个“阿宣”就可顺溜儿的脱口而出,拉都来不及拉回去。
话音刚落,我就立刻马上顿时意识到了我的错误,在心里深刻的检讨的一番后,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指着虹姨嚷嚷道,“你把人家撂在地上就不管了么?地上太凉,会冻感冒的!”
话音刚落,虹姨就“唰”的不见了。一只骨节细长的手就伸到我面前,将我的手拉起握着,温和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方才是我大意了。”
他的手恰好比我的大上一圈,堪堪把我的手盈盈握住。我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电流在身体里来回激荡,天灵盖冒出一阵青烟,心脏就“咚咚咚”发出超载负荷的警告声。
娘的!刚想着小手不能随便牵,就被他很随意的牵了!未来的夫君大人啊,这诚然不是我的错,小女子谨遵妇德,谨守妇言,冰清清似莹莹一汪山泉,玉洁洁似皎皎一轮明月……这都是他的错!凡人说,“近墨者黑”,这真真是句至理名言。我会和他划清距离,再也不往你脸上抹黑了……
我假意要拂去耳旁散落的鬓发,将手一寸寸抽了出来,尔后连忙往后略退了几步,躬身抱拳道,“墨家仙友,小仙以为,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彼此都应当以礼相待,你敬我一分,我尊你三分。好歹小仙也是个女儿家,如此这般手足亲密,是要被人家说闲话的。”
我自认为我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天衣无缝,既不会伤了彼此和气,又表明了自己的原则,甚是功德圆满。
抬首一瞧,墨宣却又在无声无息间走近了几步,跟我的距离将将保持在先前的基础上,甚亲厚的再次执起我的手,似笑非笑道,“我不怕别人闲话。”
我摸一把头上的汗水,可是我怕啊!
正在这时,墨宣却骤然掀起眉头,颔首侧耳像是在细听什么,沉默片刻后,抱歉道:“小宝,我现下有些事,得先走了。你在这里好好的,别太挂念我。”
哪个挂念你啊……我额上的青筋抖了三抖,这厮也忒喜欢自作多情了些。脸面上却仍旧是笑笑的,安抚道,“无妨,我不挂念你,你也别挂念我,快去吧,门在左边,恕不远送。”
他微微一笑,俯身在我脸颊轻轻一啄,“我不走门,我驾云。”
我怔忡片刻,他却已经没影儿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唯有红色的纱幔随风荡漾。
我伸手抚上脸颊处那个吻迹,心脏不知死活的乱跳一气。
好好的一个单身男青年,我却不能喜欢,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之后的几日过得不甚顺畅。
虹姨晕倒之前的那段记忆,自然是被墨宣抹掉的了。我说她是操心劳累,心身俱疲,体力不支晕倒的。
虹姨对这倒没怎么追究,却总是逮着我的剑舞不放,左一句目的不纯,右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不准备跳剑舞了,她却又不依,非说这么潇洒利落俊逸风骚同时别有居心图谋不轨的剑舞是多么的匠心独运,此时不舞更待何时?搞得我跳也不是,不跳更不是。
后来,我索性放弃解释和抵抗,任别的清官人舞得天花乱坠,唱的气宇轩昂,鼓足了八辈子的精神头做着初ye拍卖前最后的准备。我自己便整日专注在吃与睡中,才发现,日子也可以过得这么快。
……快得让我,想重新后退回去……
我掀开前方的帘子,探头探脑地往台下观众处看了一眼,小心肝顿时被惊得狠狠地一跃而起,在我嗓子眼儿荡来荡去。
娘的,今天叙情楼要发大财了!
台下暗沉的烛光里,蠕动着上千条妄图前来为清官人****的大****们,密丫丫的,挤得整个走廊都水泄不通了。暗处的雅座厢房内,也都无一不低垂着珠帘,表示此座已有人。
前两日就听说,虹姨跑遍了全城,邀得不少城中的名门望族。看这势头,果然不假。她怕是准备风风火火大干一场了。所以近来她忙的衣不拂尘脚不沾地的,也就很少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念念叨叨了。
因此,我得出一个很伟大的结论——闲,乃是人生之大忌也。
一闲,总会憋闷得人无端端的生出些是由来。比如,我父皇和娘亲那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悲剧;再比如,虹姨那神神叨叨一根筋的猜测和碎碎念。
你看她现在一忙起来,一身俗艳艳的红衣也不显得那么刺眼了,在人群中,这儿一个媚笑,那儿一个飞吻,简直像只躺在榛子堆里的健壮松鼠,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我撇撇嘴,缩回头,将荡漾在嗓子眼儿的那颗小心肝安抚上半天,它才颤巍巍的缩回原地。本小姐活了这九万多个年头了,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么大的场面,紧张的我很有倒地立扑的冲动。
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到小湖莲来了没有,他可别放我鸽子。
自打上次他飞也似地跳出窗子后,这几日便再也没来找过我了。估计是怕我拽着他领子问我自毁元神的事。
不过,我心下自是觉得不可能。
左看右看,我都不像会干自毁元神这档子事儿的人。我虽然没理想没抱负,但对自己这条侥幸存活的命还是满珍惜的。
娘亲为了我牺牲了自己的生命,父皇为了我连仙魄障都结下了,他们都这么在乎我这条小命,我自己再不当回事儿,对得起谁啊!
所以,当我左思右想觉得不大可能之后,就把这档子事儿没怎么惦记在心上。事分轻重缓急,初ye拍卖的事儿还没办妥,哪儿轮得到我专心钻研这个?
本想让小湖莲把他那位“小木头”找来,好歹那块木头也是名声在外的魔笛上仙,帮我吹首伴奏乐曲总该没甚问题吧!谁想得那小湖莲怎恁样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都不来看我,害得我干着急了老半天。
所幸的是,前些日子里,叙情楼来了位琴师。听虹姨说他操琴的技艺很是不错,我便思忖着哪日去找找他,哼首《沧海一声笑》,看能不能奏的出来。
谁知,我还没去找他,他自己却先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