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罗的《论责任》和《论友谊》读完了。《论老年》2004年9月16日刚买回大致读过,何况想到,我还没到老年呢,因此没有精读。
想到现在读古希腊罗马哲学如同学生时代读小说一样流畅轻松,不禁自喜。曾经说过,青少年时期是文学的,中老年是哲学的,不仅指自己。
不知是西塞罗的文风本来如此,还是译者徐奕春译法高水准,古罗马政治家的伦理学著作,如此亲切自然明白晓畅,令两千多年后的完全不同文化的异国人读来,毫不艰涩生硬,或许两者兼而有之。想,徐奕春大概是三四十的中青年吧,他必须通晓哲学,还必须中文一流。现在很多专业外语的青年,母语和其他与专业无关的知识,相当贫乏,也并不知道自觉充实。
柏拉图的《游叙弗伦篇》、《苏格拉底的申辩》和《克力同》也在2004年同一天买回浏览过。虽然是柏拉图语言记叙的苏格拉底,但不知是译者严群是严谨规范学究的老人缘故,还是古希腊或者苏格拉底本人正是如此风格,比之西塞罗滔滔不绝的雄辩,这些简短的文字有些段落读来还是很需要耐心。虽然古罗马文化吸收继承了被其武力征服的古希腊很多精华,但显然,务实的罗马人更注重语言的大众化和渗透性。因为,无论是西塞罗还是他的敌人恺撒,都要以通俗明白的语言,在市民广场、在元老院,煽动民众和贵族的激情,取得他们的信任支持。他只需作单方的演讲和雄辩,而不是启智。
苏格拉底不然,他是智者、学者和教育者。他喜欢用对话的方式,以简短的语言,甚至以身份互换的方式与年轻弟子交流问答,《理想国》也是如此。他喜欢用故作不知来设问,请年轻人回答;当青年茫然时,他再将深奥的道理以简练的哲学语言给出。这种带有诡辩意味的古希腊式回答,令我竟然觉得不如孔子的教育来得清新自然,真实明达。诚然,苏格拉底是谦和的、低调的,孔子有时竟要大发牢骚和痛骂不肖弟子呢。所以我即使不知苏格拉底的悲剧,也能从语言中读出悲天悯人的淡泊,而从《论语》读出一个活泼可爱自视甚高的老头。
希腊的哲学有些艰深,虽然并不难懂,语言有逻辑上的诡辩意味和简练精确,这可能和它的小国寡民城邦制政体有关。相对于务实的罗马,它的哲学先自表现出务虚的特征。而初期野蛮落后的罗马,在粗暴征服了温情、艺术、浪漫、哲学、理性、唯美的希腊后,如同后来被频频征服的巴黎,最终以文化反征服侵略者一样,尚武罗马被希腊文化反征服。
大一统的共和制罗马,也许正是因为其简单务实的风格,于哲学语言也与古希腊大相径庭。扩张的性格、阔大的疆域、豪迈的心胸,使得他们不需要诡辩,而是雄辩;不需要娓娓启智的教诲,而是激昂张扬、惊涛拍岸的说服。所以罗马人永远不会被外力征服,不会被外国侵占吞并,强大者总是死于自己之手,死于内部分裂衰竭。我尊重古希腊,而更偏爱古罗马。
西塞罗诚然是个高尚的人,但是,我以为他晚年的悲剧在于,善良令他对待“后三巨头”的态度,不是如他早年对“前三巨头”,以做过执政官、“国父”荣誉在身的第四方抗衡者姿态对立反击,而不是以退出政坛的高尚理性的哲学家、理想主义的文学家、练达睿智慈祥老人的身份,支持一方,反对另一方。要么抗衡,要么退出,而不做鹰犬或亚父,这是西塞罗之后暴君政治、寡头政治的规则。
苏格拉底的悲剧在于,固然,他让雅典人都知道阿波罗神谕指明——无人能及苏格拉底的智慧,而令求学求知者甚众,甚为信服,但毫无背景权势财富地位的他,也必然激起雅典其他公民的嫉妒。我甚至从苏格拉底身上,看到后来的耶稣的影子。
回想小时候,读的是古希腊神话,临摹了数本插画,而现在读的是他的哲学。大概二十六七年的时间,沧桑变化。梦想再一个20多年过去,可以在罗得岛小住。从中国开始,一个美丽的地方住一个月,延伸到国外,奥林匹斯诸神的日子,昆仑山西王母的日子。
这真是一种愉快甚至惊喜的感觉。长期以来,当我发现自己某个阶段失去阅读的能力后,便烦恼。失去阅读能力包括理解力和耐心。现在我轻松自如地一目十行扫描着,大欢喜。另一个是写作能力,如果有一个阶段失去便很烦恼,看来这个暂时不用担心。但是发现现在失去阅读文言文的耐心了,郁闷。
外面雾霾渐渐浓厚,没有预报。这种城市雾霾总是有焦枯烟气,虽然行走其中,有浪漫的腾云驾雾感觉,但不喜欢闻它的味道。山岚和水边乡间的浓雾轻雾,才有湿润的、新鲜的清香好闻味道。
2007.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