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人的方式,这些既写诗又写哲学片段的,理性而又疯狂的早夭的家伙们,推崇无意识思维片段,认为被捕捉到的瞬间灵感,才是真实可记录的,有意识的都假。德国为什么容易在一个时期,批量出现疯狂圣徒式哲学诗人且早夭,大约因为那是一个举世公认的理性国度吧。物极必反,哪里有理性哪里就有疯狂,哪里有禁锢哪里就有像烛火一样被风吹灭的天才,而不是如大火越吹越旺。
雪焰是我的朋友,其实它是一只白头翁,但我不喜欢叫它白头翁。白头翁的名字听起来是那么苍老,一点也不符合这只小鸟年轻的声音,所以我叫它雪焰。还是头顶一簇小白毛的意思,但是雪焰诗意多了。
雪焰经常在我窗外或小区里公开地叫,或偷偷摸摸地叫。我说偷偷摸摸的意思,不是指它做什么不能见人的事,而是说它很少公开露面,但每天都能听见它的好听叫声。
我不是一个喜欢进行童话幻想的人,要我如诺瓦利斯和克尔凯戈尔那样纯粹天才人物意象写作出版,我觉得勉为其难。实际上我是一个理性到过分的人,所以写小说绝不擅长,写童话、神话和幻觉诗歌,简直匪夷所思的意味。我的有些被资深诗人难得表扬的凌乱破碎诗句,其实还是以生活中具体事物扯碎了,七拼八凑出来的。
我连做梦都从未梦到过鬼神,白天清醒状态更没见过;幻觉的一切,幻听、幻闻、幻视更是努力也难以做到。晕厥什么滋味,至今没尝过。
所以假设,雪焰今晚潜入我的小窝。其实那根本没可能,我不开窗户它由哪儿进来;我就是开了窗户,它作为纯粹野生动物也不敢进来,放了大米它也不敢进来。哪儿有那么童话的事。
忽然想到了一个百年经典口号——民主与科学。先科学吧,民主暂时往后放放。
尝试着让思维精骛八极、心游万仞,片段破碎一下。假设雪焰站在我家沛县时期家养小鸭子杀了拔毛做成的枕芯,外套新枕套虽软扑扑但也比化纤枕芯坚韧的枕头上,说,我带你去另一个世界玩吧;或者20世纪流行语:我带你去另一个时空玩吧。
我就跟它一起去了。
不是如美国片、欧片、港片那样,打开一扇门,或者钻入冰箱,钻进较大蜂箱六角形格,而是,雪焰说,就是这只大啤酒杯。我每天因喝水量大而必须用最大杯子,现在泡的是杭白菊。雪焰说,就跟我一起钻进去吧,钻进水里,钻进被泡白了的杭白菊里——明晨它们会变绿的。
于是我也不知自己这么大的身躯,是怎样跟着小小的雪焰,一起轻易钻进盛开的、被泡白的杭白菊水里去的。我也不知道是自己缩小了呢,还是杯子和雪焰变大了。
这样我们就来到了另一个时空。起初还是海洋一样浅黄泛微微绿色,里面水母一样漂浮着大朵大朵美丽的、盛开的杭白菊。
2008.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