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昊提着一只空酒坛匆匆来到孙力的临时衙门。这儿是县衙旁边的一处公房。按照田昊事先的吩咐,孙力并没有让人进入县衙。
田昊到的时候,孙力刚刚将沈莺运来的物资整理安排好,并从田宏府上找到了上次被他收缴的沈仁运来的那几十车货,其中还有一百只鸽子,但被田宏已经吃掉了五六只了。
由于昨天夜里被几名手下灌了不少酒,孙力的脑袋到现在还有些晕。对于这一次的得手,也实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顺利,能够如此漂亮的拿下方城,孙力不免得有几分得意。
他正坐在一张藤椅上,喝着手下送上来的茶。
“孙将军好兴致啊!”田昊提着一个空酒坛子进了院子。
孙力见田昊来了,赶紧站起来。“大人。昨晚确实喝了点酒,借茶醒醒酒。”他也听出了田昊的口气有些不对,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田昊以这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他自然的便联想到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办坏了。可是想来想去,又想不出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喝了点酒?你只喝了点酒,你的手下就喝成这样了。这要是哪一天你心情好,再多喝那么一点,那你的这些兄弟们岂不是都要泡在酒池里啊!”
“怎么,他们也喝酒了?”孙力吃了一惊。他清楚,在这种战时,如果全军都没节制的喝酒,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岂只是喝了。你的兄弟们可比你能喝多了。他们喝的到现在还抱着酒坛子躺在大街上没有醒呢!可是,你有没想过,要是万一官兵这时候杀回来,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就这么个坛子,就可以断送了我这六百好兄弟的性命!”说着,田昊重重的把那只空坛砸在地上。
孙力见田昊真的火了,再不敢说话。只好低头站着。院子里站着七八名孙力的手下和几名副手,大家谁也不敢说话。
“你们莫要因为这么一点点的小胜利便得意忘形。告诉你们,今天我们所以能拿下方城,可以说八成是因为侥幸。今后我们还有很多仗要打。不可能每次都这么侥幸。如果你们对这样的一次小小的侥幸而得的胜利便得意自满,那接下来的失败将是必然的。
所以,我现在再宣布一条新的军纪:战时未得上级批准绝对禁止饮酒。无论是谁,一旦触犯,严惩不殆。
另外,本来出发前,我曾说过。如果拿下方城,便任命孙力为第一陆师营的统制。但是由于他带头饮酒,且至使下属多数醉饮的结果。我现在宣布,解除他第一陆师营的统制之职,改为暂代。”
孙力对于这个处分他倒也没什么大的反映。因为他也知道自己今天犯的这个错误,如果产生后果,那将是非常严重的。所幸这些官兵十分胆小,并没敢再杀回来。
田昊正向孙力几人训着话,沈莺也进来了。看到沈莺,田昊想起那些酒一定还没付钱。于是交待沈莺安排几个人,把所有被兄弟搬走的酒都付完款。如果客里没人,便写好记录,然后再给店家留下字条,让他们回来后到军中来领酒钱。
沈莺本来见田昊摔坛子,还担心他控制不好情绪,见他十分冷静的将此事处理完了。她这才放心的去交待手下办事去了。
解决完军中事务。田昊带着几人来到一旁的县衙。县衙的大门是虚掩着的,几名手下轻轻推开门。田昊率先走进去。
县衙的房子虽然已经十分陈旧了,但院子里清扫的却十分干净。田昊带着手下,本来是想到后院把衙门里的公文搬出来。没想到一进院子便看到公堂之上,衣冠整齐的正端坐着一人。
此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留着短须。此时他正端坐中堂,堂下却不见一名捕快。看他那架式倒有些像是县令。田昊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县令一定在昨晚的那一场大逃亡中跑掉了。没想到他却还在这儿,而且还衣冠整齐的端坐于此。
田昊走过去。“敢问可以本县县尊大人?”
那人斜眼看了田昊一眼,仍然端坐未动。“不错,正是老夫。你们要动手便快些,老夫身为一县之尊不能保一片百姓太平,也实在无颜苟活于世。”
田昊愣了一下,看这半老头还真有几分慷慨就义的样子。“县尊大人错了。谁说咱们方城百姓不太平了。大人不防出去看看,我手下手兄弟可有扰民之举。我们是大宋义军,不是山贼,大人放心好了。这城中百姓是你的百姓,也是我们的百姓。我们不但不会伤害他们,还会保护他们。”说着田昊就走上前,把这位夫子模样的半老头拉下了堂。
这位县令以为田昊拉他,是要准备杀他了,他也不害怕。没想到田昊拉着他只是在城中转了一圈。
此时已是日上三杆,但是大街之上却不见一人。除了多数人昨晚已经逃走了之外,少数留下来的,也没一人敢出门的。
县尊大人见城中一切果然基本都还是往常的样子,并不见他想象中的,大兵过后一片狼籍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对田昊的话也多了几分相信。
田昊带着县尊大人出去逛了一圈,其实也不只是要让这位县尊看看城中的情况,也是让没有逃走的百姓看看县尊。因为田昊进城前也曾从李由那儿了解了一些,说是这位县尊在此为官十几年,深得此地百姓的拥戴。所以,田昊在出兵前便特意交待了孙力,让他一定不可进县衙。
不过,这位县令居然还有胆留下来,倒是着实出乎田昊的意料之外,也让他省去了很多事情。
再回到县衙,沈莺也跟着一起来了。她向田昊汇报了给酒馆付帐的情况。基本没有一家酒馆里有人,他们只好全部做了记录,并留下字条。田昊听了汇报只点了点头。
“马县令,目前城中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我希望你仍能够担当县尊之职,一切还按以往的法令来。特别要注意城中的治安,以免有人借此机会在城中浑水摸鱼。我可以抽调一百人给你,帮助你暂时维持治安。另外,我也希望你能尽快招募一批捕快,以便尽快的让城中的秩序恢复正常。”
马县令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道:“将军真的就这么相信我?”
田昊轻轻一笑。“我相信你是真心为这一方百姓。其实,百姓并不在意这儿是宋土还是金土,他们只关心谁能让他们的日子过的太平、能让他们吃的饱饭。孟子不是也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话吗?
所以,我也认为,只要能让百姓日子过的好、百姓拥戴。谁当这个县令都没有关系。”
马县令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一直被他当作山贼的人居然能有如此的气度和心胸,有如此的不同于常人的见识。他没有拒绝田昊。因为他实在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此外,我发现昨晚有不少百姓从东门逃出了城。他们多数并没有投身之处,又没带什么东西,只是暂时在城外的山上寄居。那地方既没什么东西吃,又有一大堆的挤在一块儿,时候长了,我怕他们要生病。我想让县尊大人到那儿去看看他们,跟他们讲讲我们的义军的情况。也好让大家放心的回城。不知县尊大人意下如何?”
“此事,老夫自然义不容辞。可是我并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藏身处啊!”
“这一点,县尊大人就不必费心了。我早已安排了兄弟跟随在这些难民身边,以免他们发生意外。”田昊道。
“田将军果然是仁义之师。好,此事便交由老夫去办吧!”
“如此,此事就拜托大人了。在下军中还有事,便不久留了。”说着田昊便先离开了。
很快,田昊便从军中抽出了一百人,交给马县令调派,以便维持城中的治安。
一直到了近午,城里的百姓见这些山贼并没有做抢砸之事,又见县尊大人亲自带着人在城中巡视了一圈。开始有人大着胆子走出了家门。
到了下午,街市上又开始陆续了有叫卖之声。昨晚逃出城去的人们在马县令的游说下,也多数回到了城里。而城中,除去有几家丢了些小件物事,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治安事情。于是这个小县城很快便又平静下来,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生活又恢复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