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兰昭?”和弃声初次听到她的名字,不知道当中的曲折。
娜社阿妈摇摇头,说道:“哎,说来话长。娜兰昭是我孙女儿,是蛊圣留下的独苗苗。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我受人之托养了她这么多年,比亲生的又能差了多少呢?”
娜社阿妈叹了口气,想起不知去向的娜兰昭,眼里泛起了一丝水汽,“当年我好管闲事,因为自己早年做了些冤孽,人到中年便想别人不要重复我自己的罪孽。刚好她阿爸,是使蛊的后起之秀,得了蛊圣的名号,一时得意竟然养起了黑玉蛊。黑玉蛊是苗疆第一毒蛊,且不说现如今没有人能解得了,就算能解,那中蛊之人也是去了半条命,从此变得痴痴傻傻的了。我得知了黑玉蛊宿在他体内,便想要他交出来,消掉也就罢了。可这孩子也是个犟种,加上正春风得意,我的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我无奈下,也就随他去了,只警告他不要用蛊虫害人。”
“那估计是不可能的了,哪有人养了蛊却不用呢。”我不禁开口接道。
“好孩子,这样的人也是有的。可让你说对了,娜兰昭的阿爸不是这样安分的人,他还是用了黑玉蛊,作害了几个人,到头来连自己也赔了进去,”娜社阿妈继续回忆道,“我之所以警告他不要用黑玉蛊,也是有原因的。这黑玉蛊,按典籍来说,是极品蛊虫,幼虫时任你调遣,可当成虫时,每次作蛊,便要耗掉蛊盅的心头血。这蛊圣家祖上是半路出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加上想要速成黑玉蛊,便用自己亲自作了蛊盅,这两下相加,每次耗掉的心头血,便让这蛊圣人才到壮年,便已经支撑不住了。临了不行了,才差人叫了我过去,把他体内的蛊虫交出来杀掉,免得蛊虫寻了娜兰昭做蛊盅去。我到了一看,确实也帮不了他了,只好把蛊虫取了出来处理掉了。本来以为娜兰昭这孩子还小,便也没告诉她各中缘由,可没想到,她是亲眼看见了的,竟然一直忌恨着我。她从小是娇生惯养惯了的,阿爸和阿公死后,跟着我也没什么好日子过。我偶尔心神不明,还会念着晓梦的妈,亏待了她了。哎,都是冤孽,冤孽。”
“这么说,这娜兰昭小时候,就学过蛊术?”和弃声问道。
娜社阿妈点头,道:“既是用蛊世家,那是必然学过的了,只是小小孩童,没想到已经学了许多。我虽没亲自教过她,但也给过她几本书看,想是这孩子自己摸索了些心得了。哎,可惜堕入歧途,我可算是对蛊圣一家不住了。”
“老妹子,你先别自责,我跟你说样东西,你给我分析分析,”和弃声如此这般的把奇怪的教室还有学生的症状跟娜社阿妈说了,“我查了个仔细,确定这不是鬼怪作祟,所以想问问,你觉着这是不是被下了蛊?”
娜社阿妈思索片刻,道:“倒很像是被下了丧心蛊,这是个简单的蛊术,那些不入流的蛊师也是会的,这我倒不敢说是娜兰昭千里迢迢的去下了蛊再回来的,毕竟她在我身边是没离开过半天的。”
和弃声挥挥手,道:“我的意思倒不是说是那丫头到我们那儿下了蛊,而是有人承了她的蛊,到处害人。”
“你是说【朱鸟】族的那些人?”我立马说道。
“不错,”和弃声一捋胡子,“这【朱鸟】族中必有人来过苗疆,承了蛊术去害人。”
我想起那几具遇害的尸体,也赶忙问道:“对了,阿妈,我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恐怕也是跟蛊有关。”我详细的描述了一下尸体的情况,请娜社阿妈分析。
只见她越听表情越凝重,片刻之后,才缓缓的吐出:“这是红玉蛊啊,是仅次于黑玉蛊的红玉蛊!”
红玉蛊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和弃声和赵蜜蜜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看她凝重的模样,便知道这个东西不简单。
“孩子啊,走,我们去见晓梦,”娜社阿妈说着便向自己的房子走去,对啊,最了解尸体的就是李晓梦了,我叫上和弃声和赵蜜蜜,也顾不得休息了,先去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李晓梦此时仍旧沉睡未醒,但眉宇间的乌气已经不见,看起来跟平常人没什么两样。看来是蛊毒彻底清掉了。
“啊!”这时我才感觉到,刚才被娜兰昭挠过的地方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怎么了?”赵蜜蜜闻声,赶紧冲了过来
我掀起袖子一看,整个小臂已经黑红黑红的了。靠,光顾着杂七杂八的事,差点把自己的小名送了!“娜社阿妈,快来救我。”我哭丧着脸,很没骨气的叫道。
原本去检查李晓梦情况的娜社听见我的叫喊,赶忙过来查看我的情况。她推了推红肿的小臂,说道:“不要紧的好孩子,吃个药就好了,这是蛛毒而已。”说完笑着从床下的小箱子里,拿出了三粒红色的药丸给我吃了。
清清凉凉的,很舒服的感觉。片刻后,手臂也就不那么疼了,这时我才放心,又露出了没心没肺的笑脸。赵蜜蜜白了我一眼,便走开不再理我了,丝毫不考虑虽然不疼了,但我也还是个病号啊。
娜社阿妈倒了一碗水,轻声把李晓梦叫了起来,满脸的不舍。这要是叫娜兰昭看到了,保管再喂李晓梦几条毒虫。
李晓梦看见屋子里的和弃声和赵蜜蜜,十分高兴,道:“老爷子,蜜蜜,可算见着你们了!”
和弃声笑着点了点头,赵蜜蜜则赶忙去床边,撑着李晓梦,把娜社阿妈替了下来。李晓梦显得很不好意思,道:“又不是多大的病,看你们,把我当重伤员啦?没事没事,我自己能坐。”说完接过水碗,自己坐起来咕咚咕咚的喝了。
几个人又叙了叙旧,才开始说正经事。
李晓梦把尸体的具体情况,以及各种特征,都跟娜社阿妈一一说清楚,娜社阿妈这才肯定,这些人确实是中了红玉蛊身亡。
红玉蛊,所中之人全身并无任何伤口,中蛊之后首先进入假死状态,待到全身血液中渗满了蛊毒,才苏醒过来,开始地狱般的痛苦。很少有人能抵挡住红玉蛊的蛊毒,最终都会浑身痉挛而死。死之后,蛊虫会自行从口鼻中爬出。
“有人下蛊折磨死了他们,又收回了蛊虫。”这【朱鸟】一族的行事,确是十分诡异异常,不直接杀死,反倒用尽花样,让人摸不到头脑。
“不错,我也是如此猜测,”娜社阿妈同意我的说法,“可世上拥有红玉蛊的,也不过是我和苗疆蛊王两个人,我的红玉蛊早就灭了,剩下唯一的,应该在苗疆蛊王那里。”
所有的线索又指向了苗疆蛊王,而不是娜兰昭。莫非老头的老朋友被【朱鸟】一族的策反了?
“我还是觉着,老怪物不太可能干出这种事,先不说他跟我的交情吧,就说他那个怪脾气,就没人搞的定。”和弃声还是摇摇头,不相信苗疆蛊王与此事有关。
“那事到如今,也只有去阴风鬼洞一游了。”娜社阿妈笑着说道。
“恩,”和弃声点点头,“不过之前,还要找到一个白脸皮的书生,要是把他丢了,我们这位当家的可混不下去了。”
我点点头,还是老话,五个人一起出来,没有理由丢下一个人不管。就算白面皮再讨厌,也得把他找回来。看来这阴风鬼洞就是苗疆蛊王的老巢了,迄今为止云南之行还没有任何收获,希望找到这位蛊王之后,事情能出现转机。
“好啦,那你们都先休息一晚吧,明天我们现在四下里找找你们说的白脸皮后生,之后再计较如何去阴风鬼洞,老太婆我可是好久没有出过山了。”娜社阿妈当下安排到,李晓梦和赵蜜蜜随着她睡在自己的房子里,我和和弃声则要去和还在死睡的孟不拉凑合一晚。
这一夜也是彻夜无眠,想起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真是感慨万千。黑暗中只能听到孟不拉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娜社阿妈的眠蛊还真是厉害,能让这个大块头一直睡到现在还不醒。
“小子,睡了没?”旁边传来和弃声的声音。
“没有,干嘛?”我回答道。
“没睡就起来吧,把剩下的一本五行诀学了,我也好安心。”和弃声说着去打开了灯,面色凝重的对我说。
最近和弃声越来越沉重,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学东西对我来说是个好事,可是每次看到和弃声的沉重表情,我都不太想学,生怕我都学会了,和弃声就不再管我了。这种心理很像依赖妈妈的孩子,突然有一天能力够了,要离开家的那种恐惧。
要是能一直藏在和弃声背后,做个半吊子的怪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呵呵!”我自嘲的笑了笑,这个念头要是让和弃声知道了,非骂死我不可。
“想什么呢?赶紧过来。”和弃声见我神游太虚,呵斥了我一声,我赶忙坐到了他旁边,认真的听他说话,“这五行诀呢,主要的内容都在这个口诀之中,你要勤加背诵,所有内容一丝差错都不可以有,直到你清清楚楚的理解了,这口诀也就不用再背了。”
“哦,”我翻开他所说的口诀,“烟波钓叟歌?”
和弃声点点头,“不错,这便是奇门遁甲,五行诀窍的基本要义,你要记得,所有你要学的内容,都包括在这支歌谣里。旁人也许觉得这只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歌谣,可是对我们怪师来说,这是至宝,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法典。”
我点点头,“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乡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念起来虽字字句句认得,会念,可是却不知其义。
“阴阳顺逆,是根本要素,是永远不该忘记的基本点。所有的物在阴阳二气中生成,发展,变化,五行便是世界万物的五种基本元素,他们之间相生相克,最终使世界归于平衡状态。二至还乡一九宫,是奇门之术的根本方法,二至,是冬至和夏至,只要你了解了这一点,年月日,甚至每个时辰,都可以应用奇门遁甲之术。”和弃声结合歌谣和五行八卦理论,由浅入深的讲解了一番,我才摸到了入门的要领,慢慢读起来,也就通透了许多。
“小子,要记住,怪师所有技能的精髓,就在一个[念]字。”
“念?”我不解道。
“不错,念。凡是鬼怪,都逃不开一个念字,有的是自己的念,有的是别人的念,有的是顽念,有的是执念。可以说世间万物都是由不同的念组成,有些念直接形成了妖魔鬼怪,相对的则有些年可以消退妖魔鬼怪,只要你知道他们的念,你便可以找到因应的对策了,明白了吗?”
“恩。”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细细思索开,和弃声的理念,竟然跟量子力学有不谋而合之处。人的意念可以影响宇宙;却也是唯心的,意识可以影响物质。这歌谣中所说的,竟也有些唯物论的味道。两相交织,我既有醍醐灌顶之领略,却同时有如身处迷雾中不知所谓,这种纠结的状况,让我不知道如何排解。
待到我要开口询问时,和弃声却说道:“不要问,这些需要你自己悟,悟到了,是你的;悟不到,就是我和家东阴一脉该灭。行了,睡吧。”说罢,又把灯关了。
*细细思索刚才和弃声的话语,竟是一夜未眠。
想着冗长的歌谣,繁复的知识,和弃声模棱两可的回答,所有的世界犹如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布,让我看不清它的本来面目。对于这层纱布,我既急于解开,却又怕掀开后看到的是一番可怕的景象。一夜之间就这样反反复复,终于鼓足勇气,沿着黑暗中的光亮一点点的走去,希望迎接我的是一个好的结果。
“哈,我明白啦!老头,我明白啦!”我噌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和弃声的身边,兴奋的对他说,“老头我终于明白你的意思了,念,我知道了!”
和弃声只是笑着看着我,说道:“好,这下我就放心了。睡吧,天都亮了,稍微休息一下,一会儿还要去找小任呢!”
我点点头,依言睡下,可是心中的兴奋却一时难以退下;而与之相交织的,还有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