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就算是三个月前他决定娶非非的时候做这样的决定,我也会认为是对我的仁慈,可是现在,我不相信了。
我望着他,问:“太子殿下,你会娶一个像我这样声名狼藉而且不洁的女人吗?”
“当然不会。”
虽然在预料之中,还是觉得痛,浑身都缩成一个团,只想把自己藏在一个密封的别人看不见的空间里。可是却还要笑着说:“那么萧将军呢?”
“也不会。”
“那我怎么嫁给他?”
“你不是很有本事么?都能让姑母做说客,劝动父皇母后把你嫁给元僖了。”
我怔了。怎么是我让萧夫人做的说客?
他又说:“纵然你身败名裂,却依然可以让人视你如珍宝,本太子想,一定是你有着常人不及的本事。说实话,我很好奇呢,你能让男人低头不难,可是让女人也低头,不容易啊。”
“太子的话,民女听不懂。我和萧夫人,从来都不认识,怎么可能说动她为我做说客?就算她肯怜悯我,她也决不会拿自己儿子的终身开玩笑,娶进一个让家族蒙羞的女人。”
他哈哈一笑,道:“这本太子就不知道了。”
酒菜陆续上来了,非非却没来。她的侍女轻轻过来回话说:“太子、林二姑娘,太子妃有些不适,躺躺再来。”
冷冥涵便望着我,云淡风轻的道:“坐吧。”
我摇摇头,道:“民女不敢。”
他微皱眉,又说:“坐。”眉眼中俱是不耐。他对我,好像不怎么有耐心了。也是,我算什么东西?
可是就算这样,我依然有我自己的骄傲。
我仍然摇头:“民女不能。”
“不敢,不能,你还有什么不敢做不敢说的不能做不能说的?”
“民女统统不敢统统不能。”
他伸手过来,抚在我额头,久久地,凝视着我。我偏了视线,不去看他。
他忽然俯过身,将他的唇落到我的伤疤上,用牙齿轻磕,似在食啮。我忍着不让自己颤抖,假装想像着是一只小狗在同自己的主人表示亲近。
他的唇离开我的额头,慢慢下滑,落到我的唇上,加大力道在我的唇上辗转碾压,像是泄愤一样,而后很快地离开。
他用食指按住我的唇问:“你亲过那个侍卫?脏。”
脏?谁比谁脏?他亲过的女子少么?我还没嫌他呢,他倒嫌弃我来了。既然嫌弃,就离我远些。
他似看穿我的心思,说:“我亲过很多女子,都是纯洁得如同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样的少女。没有一个人像你这般低贱。”
我想也不想的说:“可是你亲了我。”
他反手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道:“你以为是本太子喜欢你么?”
我歪着头,保持着这一个姿势不动,说:“那一夜,我就知道,嫁出去的人不会是我,无论我怎么选择。可我总想着,好歹我还是完美的林依依,还有机会。那一夜,我虽然恨被人毁了清白,可是因为我以为那个人是你,多少还有些庆幸,因为我爱,所以就算明珠投暗,也是个去处。可原来,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爱或不爱,都与我无缘无关,喜欢或不喜欢,都成了镜花水月般的虚幻。你以为,我还会有多在乎你的喜欢?”
他的脸在我面前模糊,扭动,终成一瓣瓣碎片,随着眼泪堕入地下,死去的,还有我的心。
我用手紧紧的握住胸口,喘不上气来:“我恨,很恨,非常恨。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么,我如你所愿了。冷冥涵,如果有如果,我希望,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一口鲜血喷出来,溅到他的衣襟上,如一朵绽放的红玫瑰,再娇艳,终是没有生命的枯萎,似我的爱,我的情,一并终结。
眼前一黑,我朝着地面扑下去。
一直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还是少年之时,紫衣少年牵着我的手,声声叫着:“依依,来给我弹琴听……依依,站在那里别动,一会就画好了,到时候我要挂到我的房里,那样就可以天天见着你……依依,把你的头发剪一缕给我……依依,给我做的香囊好了没有?依依你看,这就代表着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一转头,却是他冷厉着眼神看我:“是你不爱我在先,怎么怨得我抛弃你?”
我在梦里无助而绝望,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而后是他抱着我,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惨白:“依依,你怎么了?醒醒,醒醒好不好?”
我不要,醒来做什么呢?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就连回忆,清醒着的时候都是讽刺和嘲笑,见证着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
睡在梦里,挺好,最起码,还能在回忆中找到一丝甜蜜和快乐。即使是恶梦,也只当是恶梦。
又梦见被人灌药。
好苦啊,这是什么药?我不要喝。我紧紧咬着牙关,不肯张开来。活着已经这么辛苦了,就别再为难我了。
是谁这么不屈不挠的摇晃我?我的头好晕呢,心口也是一阵一阵的隐痛。别再摇了,我想吐。
可是怎么又变的这么甜这么轻柔了呢?好像小时候常吃的糖,甜得化不开。又不太像。更像是冷冥涵第一次吻我时那样的柔软和甜蜜。试探中带着三分紧张,还有一两分诱哄,逼我张开嘴。
就知道是诱哄,甜蜜过后,接下来的便是一口又一口的苦药。我想吐,却被他抵死缠住,吐不出来了。
勉强喝了几口,就听见欣喜的声音说:“依依,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
有多久,没听见这样欣喜的年少轻狂了?很久很久了,所以,只有在梦中才会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