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前脚刚踏进养心殿西暖阁,鳌拜的牌子便递过来要见她。坐在一旁扶手椅上的康熙一听,怒火冲天的拍案而起,大叱道:
“简直是欺人太盛!”
见他怒火之中似带有其他的意思,七七眉头轻蹙,若有所思的眼光落到显得焦躁不安的康熙身上,试探着问:
“玄烨,鳌拜急着递牌子过来,是为了何事?”
“还不是为了一些琐碎的小事,不用睬他。”康熙自觉失态,笑笑敷衍过去。
七七不依,紧逼一句道:“想来是我在景山待得久了,玄烨便与我生分了。既是如此,那我还是同阿嬷,母后她们讲一声,继续回景山那边住着吧。”说到这里,她仍觉得不够,继续添把柴火,说下去:
“倘若那边皇上也觉着不合适。那奴才我就去陵寝那边,搭几间茅草屋子,陪阿玛额娘他们好了。这样子,既不会碍着皇上你的眼,也省得奴才我像个香饽饽似的,老被人惦记着。”
说着,她抬起头,轻唤一声:“李甫,吩咐下去,我们即可回景山那边去。”
李甫闻唤进里间,一听这话,顿觉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他目前身兼小德子承乾宫总管太监一职。原本康熙想要另外指派一名管事太监给七七,不过让她严词拒绝了。
康熙见七七口口声声左一个奴才,右一个奴才,便知她生恼了,不由得叹口气,上前携起她垂放在身侧的小手,一同坐到炕上,语气温和的赔不是:
“七妹妹莫要生气,俱是朕这当哥哥的不是。这事并非不能说,只是朕怕讲了之后,七妹妹你盛怒之下,不晓得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七七偏过头,拿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冷笑道:“难道你不讲,人家就不会寻上门来同我说吗?”
她素知清廷的公主有早嫁的习俗,努尔哈赤的长女东果格格十一岁就下嫁给了已有妻室的何和礼;她额娘的养女和硕柔嘉公主六岁就指给了静南王耿精忠的弟弟耿聚忠;而她作为顺治帝最为宠爱的女儿,亲封的监国公主,自是有不少人惦念着,想要分一杯羹了。
“鳌拜前日突然递折子上来说,蒙古察哈尔部林丹汗之孙布尔尼亲王还未曾迎娶王妃,为了满蒙永世友好,所以……”
康熙犹豫片刻,吞吞吐吐地将他生气的原委讲出来,不等他说完,七七一掌击在书案上,咬牙怒道:
“他的爪子伸得越来越长了,都伸到我的头上来了。他以为将我嫁出去了,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呸!我偏就不让他得意。”
她深吸几口气,平息心口的怒意,别过头,盯着唬了一大跳的康熙,冷冷的问道:“那折子呢?拿来我瞅瞅,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把那亲王夸得天花乱坠,如同神人降世的。”
不等康熙发话,早就窥探好情势变化的小李子赶紧双手送上奏折,请七七阅览。李甫趁机偷觑了眼七七的脸色,见她似乎平复下来了,心头顿感一松。
七七接过奏折,展开一看,夸赞布尔尼骁勇善战,英明神武的几行大字赫然入目,心上不觉冷笑,用眼粗略浏览了一遍,抬起头,噗笑道:
“还真是把这位亲王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了!依我看,也就比成吉思汗稍逊三分罢了。他还真不嫌寒碜。竟拿这些个来糊弄人。以为我不清楚那布尔尼的底细吗?”
那林丹汗的孙子早晚会是个祸害,和葛尔丹一样,都是个麻烦!随便被人一说,就生出反叛的心思。也不想想,他老子额哲还在奉天府待着呢!
“七妹妹,你莫非知道些什么?”知道七七身在景山,要想打探点事,比处在深宫中的他更为容易,康熙很是好奇的追问下去。
“那人狼子野心,早晚会坏事的。”七七眸色冷然。
康熙一怔,心头突突直跳,额头冒出汗意,瞪大了双眼,逼视七七:“你是怎么知道的?”
“咔”的一声,他手中的雪狼毫湖笔,一下子断成两截。
“蒙古的各个部落,可没我们想象的那般忠诚可靠。玄烨,你可要做好准备,冷静应对他们随时随地有可能会出现的叛乱。”七七的眼光掠过折断的湖笔,落到康熙少年老成的脸上。
“玄烨,我今儿个在吴六一府上,寻到一名好师傅。待会同阿嬷她们说说,就聘他来给你当先生。”
七七不想在这话题想纠缠下去,鳌拜未除,谈什么都太早。若是鳌拜赢了,他们也成亡国奴了,自然不需要再考虑这些了。
“是什么样的人?比你欣赏的陈潢还厉害吗?”康熙借机踩一下陈潢。
“秦觉远的学问是不错,性情也耿直,敢言他人不敢言之事。但这样的人,只适合游历在外,并不适宜待在朝堂之上。至于陈潢,他对功名一事,素来兴致雀雀,一门心思扑在治理黄河水患上。”
说到这里,七七忽然停住,清亮的眸子看向端起汝窑瓷杯,用喝茶来掩饰内心慌乱的康熙,故意挑拣了他如鲠在喉的事说道:
“玄烨,听说鳌拜家的闺女到选秀的年龄了。遏必隆家的也是。”她偏就略掉索尼大儿子领侍卫内大臣噶布喇之女赫舍里氏不说。
“不知道你要选哪家的闺女当**的女主子呀?”七七眨眨眼,眸子里溢出难掩的笑意。
“这事得由太皇太后做主,哪有朕说话的份?”康熙顺水推舟,将事推到孝庄太皇太后身上。
“要不我给你瞧瞧,可好?”